毕竟那里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牢房,紧紧封锁住他的思想与行动,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被人设定好了。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傀儡没有心、没有灵魂的傀儡;只能靠着主人的牵引来行动,这是他所鄙弃的。
所以他才会选择一个他老头最讨厌的职业,照他老头的说法,那叫作“卖唱的歌手”。等级跟卖笑的妓女没什么差别,看在他的眼底都是一样的低贱、一样的难登大雅之堂。
因此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去那个牢笼,就像一个习惯了自由的小鸟,怎么可能再次乖顺地飞回那个阴暗的鸟笼?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以前曾经交往过的女子家附近,她叫什么他早就没有任何的记忆;他的生活一直是荒淫混乱的,他和许多的女人交往过,却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
所以才会这么孤单吗?
或许吧……他给了自己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
依着过去的记忆,他来到那名女子的门前,然后按下了电铃——
门开了,女子似乎很惊喜看到他的出现,殷勤地招待着他。可是他却仍是对这名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即使如此他还是接受了女子的好意。
他忽然很想抱一个女人,感受那柔软身躯所带来的快感,希望能借此遗忘那不知何时深烙在他心底的那抹幽影——
那孤独的天使。
* * *
当他再次苏醒的时候,已是正午。
裴灏翻了个身,光裸的背脊与柔软床垫间的摩擦让他想起昨夜的一切。
昨夜,他寄宿在前女友的家里。
而现在,他还在这里。
贪恋着床铺的温暖,裴灏不想移动,仿佛自从被冷夜袂绑架后,他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这样休息了。那个家伙每次都让他睡沙发,睡得他头痛、背痛、脚痛,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可是比起这柔软的床铺,他竟然比较想念那小子家里的沙发……
敢情他是被那小子虐待上瘾了吗?
真是可笑!
“哈哈哈哈……”用手掩住了脸,裴灏忍不住大笑出声。
只是在那看似爽朗的笑声中,似乎还带着某种莫名的伤心。
“你醒了啊!”温柔的女声穿过空气,隐约随着一阵幽然浓馥的芳香移动至他休息的床铺前。
“嗯。”裴潮随口应了一句。
“早安。”
女子俯下身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柔软的唇瓣才刚碰触就被他狠狠覆住,然后霸道地索取口中的芬芳。
果然是女子的气味……
他紧抱着女子,让她惹火的身材隔着单薄的衣料与他相贴,浓烈的香水味、纤细的骨架、无瑕的肌肤……眼前的女子很容易就能够引起男人的欲望,任谁都想一亲芳泽。
可是比起眼前的女子,他似乎更加想念冷夜袂。
裴灏意外自己竟想念着冷夜袂的一切,紧搂着怀中的冶艳美女,他的心思却仍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冷夜袂。
如果说眼前的女人是玫瑰,火辣热情、散发着无限的魅力;那冷夜袂肯定就是罂粟了,拥有美丽的外表却也隐藏着致命的毒性,让人无可自拔地对他上瘾,然后再也离不开。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一大早就这么色,讨厌!”女子娇嗔了声,却没推开他。
而裴灏只是笑。
“对了,你大概会在我这儿住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整了整自己凌乱的仪容,女子问道。
住多久?
裴灏本能地想要回答“住到那小子不生气了为止”,可是才想开口,他却随即将话给香回肚子里去。
他是中邪了吗?
好端端的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开口、闭口都是那个小子,明明美女在抱。却满脑子都只有那个小子该死的身影……
天啊!他到底是怎么了?
“住到你不愿意收留我为止。”裴灏换了一种说法,哄女人是他一向最引以自豪的优点之一。
“只要你不想走,我都会留你。”女子微笑。
“是吗?那我先谢谢你了。”
“还有一件事。”女子走到窗前,拨开窗帘。
“什么?”他坐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你认不认识楼下的那个男孩子?他从昨晚你来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没走,我原先以为他是来找人的,可是今天早上一看才发现他还在那里。”指了指外面的马路,女子转头问他。
男孩?
该不会是……
裴灏随即套上裤子,靠在她的身边向下看。
果然看到了她所说的男孩——
是他。
“怎么样?你认识他吗?”女子似乎发觉到他的脸色有变,好奇地询问。
认识,他当然认识,那个男孩子就是冷夜袂!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他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
“如果你认识他的话,要不要给他送件衣服下去?昨晚好像有下一点雨,他在那里坐了一整夜,想必一定被雨淋湿……”
“他在那里坐了一整夜?”裴灏打断她的话。
“是啊,从你到我这里来之后一直到现在。”女子根本不清楚他的怒气是从何而来,只能无辜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以为你不认识他,所以就没叫你。”
“该死的!”裴灏低咒二声,随手抄起一条薄被就急忙地冲下楼去。
女子看着他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次她肯定还是留不住这个狂妄男人的心,因为这个男孩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在抱着她的时候口中还不自觉唤着他的名字——夜袂、夜袂……
* * *
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裴灏气喘吁吁地奔下楼,心里直想着这一句话。
夜袂……千万不要走!
等等他、等等他……
可是当他来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看见的只有满地的泥泞,跟早已空无一人的马路,哪里有冷夜袂的身影?
他失望了,终于彻底失望了。
“夜袂——”仿佛是凝聚了全身的力气,裴灏将心底最深沉的想念化为痛心的怒吼。
“干嘛?”
听见了他几乎震天的吼声,冷夜袂冷漠地从角落走了出来。
他还在。
裴灏发觉自己一颗心瞬间安定,在他出现的那一刻。
他甚至以为,自己就这样错过他了!
“你还没走?”裴灏皱眉。
看见他固然高兴,可是他还是不认同他的作法,如果他一直没有出现,他难道打算一直这样坐下去吗?
人又不是机器,尤其瞧他这样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教人担心。
“废话。”
夜袂不理会他的横眉竖目,一个人懒洋洋地又坐回老位子,甩了甩发稍上的水珠,那模样活像只落水的小狗。
“你等我多久了?”
“不太久。”冷夜袂的态度还是恶劣,似乎仍在为昨夜的事不高兴。
好一个不太久!依他的保守估计,少说也有十几个小时。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走近他的身边,裴灏将手中的薄被抛向他。
经过了湿润的水气洗礼,冷夜袂的黑框镜片被逐渐泛起的白雾遮蔽了视线,他索性取下眼镜,反正他本来就没有近视。
“我跟踪你,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从裴灏离开他家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跟在裴灏的后面,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也没有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偷似的躲躲藏藏,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裴灏就是没有发现他的跟踪。
真是的!该说他太迟钝,还是心不在焉?
“你……不生气了?”见他始终不动手擦拭身上经过一夜雨水洗礼所留下来的痕迹,裴灏干脆自己动手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