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在忙什么呀?”诗织立刻放下行李走过去接过母亲手上的搅蛋器。“你要多休息呀,家里的事拜托珍姐就行了。”
母亲在四年前动过心脏大手术后,医生嘱咐仍不可让病人太过劳累。诗织便带著她来到新加坡定居,她以贷款买下郊区的中古小洋房让母亲在清静环境中好好地调养身子。为了怕她劳累,诗织还请了女佣来帮忙家务并照顾母亲。
“烤个蛋糕算什么忙?再不让我做点事我都快闷出病来了,我知道你今天回国,特地想烤个你最喜欢的蓝莓蛋糕。”冈田结子慈爱地拉著诗织坐下。
“出国这几天在外面吃得还好吗?瞧你又瘦了,一定又是忙著公事没有按时吃饭,我今天晚上要让珍姐多烧一些好菜帮你补补身子。”
“我哪有瘦?”诗织拿起母亲搁在一旁的外套替她披上。
“下午起风了,要多穿一点,我先回房间休息。”
诗织上二楼寝室,才刚坐在化妆格前打开大行李打算整理一下,冈田结子也端著冰品跟著进来。
“诗织来,喝点冰糖莲子。对了,你怎么回来的?”
“凯杰送我。”
“是吗?那你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呢,真失礼。”冈田结子微笑著,诗织进这家公司已四年了,她也见过庞凯杰和庞何静君多次,也很明白庞何静君一心一意想让诗织当自己的媳妇。
不过,对于女儿的婚事,冈田结子倒是抱著由她自己作主的心态,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凯杰还要回公司忙呢。”诗织把塞在行李内的许多旅游纪念品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有一些打算送给公司同事。
“对了,诗织,前天庞夫人还带著补品特意到家里看我,跟我聊了一个下午。其实她是想由我这里探探口风,她想知道你对庞凯杰的看法如何。”
“哦?”诗织弯起细致的柳眉,并不惊讶,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那妈就跟她说你也不清楚嘛。或者,可以婉转地告诉她,我近期之内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是这样回答啊,并一再强调凯杰很优秀,只怕咱们高攀不起。诗织,妈想知道……这几年来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任何人的追求?”结子坐到诗织面前,一脸凝重地望著她。
“妈……”诗织手上动作一顿,想回避这个问题。“你也知道我哪有时间?我只想在事业上好好地努力,更何况,我才二十二岁啊,你不会这样急著把我嫁出去吧?”
“这不是你现在几岁的问题,而是你心态的问题。”冈田结子深深凝视她,长叹了口气。“有一个问题我怕影响你的心情一直不敢问你,但,都过了四年了,我再不关心就是作母亲的失职。诗织,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匆匆将我带来新加坡?而且这四年来都不曾想回日本看看?还有,四年前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一笔钱让我动心脏手术?”
诗织俏脸一僵,只愿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钱的事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那是爸的一个多年好友见我们当时情况危急,所以热心地借贷给我,他只告诉我以后有能力再按月偿还就好。”
“不,你别骗我。”冈田结子摇摇头。“虽然我从不过问你爸在商场上的事,但并不代表我一无所知,四年前你爸以那么不负责任的态度独自逃到海外,牵连的亲友不知凡几,怎么还会有人有能力借钱给我们?”
诗织的动作越来越不自然。“妈,爸当时的朋友那么多,你怎么可能每个都认识?更何况你不该来操心这些事的,医生一再嘱咐过,开完刀后还是要安心静养,不要去想那些烦人的事。”
“好,钱的事我暂且不管。那么,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动完心脏手术不久,你就带我来新加坡?”冈田结子心疼地看著女儿瘦弱的肩膀,她究竟一人承担了多少苦楚啊?
看来母亲今天是吃了秤陀铁了心,不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她不会罢休了!
诗织无奈地轻吁,考虑著该如何措辞……冈田结子却盯著她,冷不防地道:“是因为男人对不对?诗织,告诉妈他是谁?”
诗织悚然一惊。“妈,你在胡说什么?”
“你知道我没有胡说。”结子苦笑得很悲凉。“我知道会让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如此抑郁寡欢就只有‘情关’这两个字。我可以猜得出来,当时出现了一个男人,是吗?他伤害了你,所以让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日本那个伤心地。”
诗织的气息梗在胸口,她极力想否认,却觉得喉头一阵干涩……知女莫若母!四年前的她被泷泽浩也羞辱得体无完肤,在万念俱灰跟极度自我厌恶下,她几乎想轻生,是母亲的病提醒她必须坚强活下去!
她无法再继续留在日本,那会令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他的一切,心痛得几乎要死去……所以,她才会带著母亲来到新加坡,她希望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展开她们平静而崭新的生活。
“诗织!”冈田结子红了眼眶不忍地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可怜的孩子,是爸妈拖累了你,你为了我们吃了多少苦……”
“妈,不要这样说。”她轻推开母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你想太多了,事情不是那样的。更何况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我拥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每天下班就可以陪你。”
结子知道以诗织的性情,她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是枉然,便不再多说,只是忧心地道:“不管以前曾经发生任何事,妈只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好好地照顾你一辈子。妈并不是替凯杰当说客,但我希望你不要全心全意放在工作上,有空也该给自己的未来归宿一点规划,好吗?”
诗织笑了。“妈,你放心!你这样讲别人会以为你女儿丑得嫁不出去似地。”
结子也笑了。“我女儿有多优秀我自己很清楚,不过,你再这样每天闷在工作里我可是会著急的。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晚上我再来叫你吃饭。”
冈田结子体贴地站起来往外走,并为她关上房门。
诗织长长吁了口气,莹然的眼瞳却失神地望著窗外。
来新加坡已经四年了,初来乍到的那两年,她几乎是拚了命地学习。一方面白天在“扬太”
广告公司当小助理;另一方面,晚上不断地上课修学分。
她执著认真的态度渐渐受到众人的肯定,也由一个打杂的小助理,一步步地往上爬成正式职员、企划专员,直至创意部副理。
年仅二十二岁的她已经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事业。白天,她可以用一连串忙碌的行程武装大自己,让自己很忙很忙,忙得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想私人的事。
所以,别人不愿接的繁杂case她毫无怨言地一手包办,别人无法配合的出差,她也任由公司安排。
但,在这样忙碌的假像下,只有她自己清楚,每当午夜梦回时,每当想起四年前不堪的那一段时,她的心有多痛,多痛……他那鄙夷的目光,轻蔑嘲讽的语气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她的心,永远嵌在她胸口上!
她曾强迫自己忘掉他,当过去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可却悲哀地发现……他的身影总是在她最脆弱、最孤寂的时候出现……无助地瘫坐在地板上,她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个失眠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