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逃的?”有过太多回经验的他,这回问得很仔细,“是不要命的逃,还是见鬼似的逃?”
“这个……”雷昂搔搔发,“都有吧。”还不都一样?
“臭小妮子……”气炸的天涯一把扔开雷昂,才兴师地往前跨了两大步,像座山杵在他面前的海角,立即寒眸一瞪,一手扬起弓柄,一手作势往腰际的箭筒探。
瞪著海角那双只认霓裳不认他的冰冷眼眸,无法越雷池一步的天涯,索性退一步隔著这座靠山向她讨个答案。
“你到底对骏伯侯有何不满?”这回他替她找来的骏伯侯,说地位有地位、说身分有身分,论起家世背景,在天宫三山里好歹也是排在前头的,他不懂这回她又在挑剔些什么。
“我问你,你可曾亲自见过骏伯侯?”霓裳慢吞吞地走出海角的身后,一脸正经地问。
“没有。”他不解地皱著眉,“你问这干嘛?”
“表哥,他五十了。”她无力地瞪著只想把她嫁出去,却连对方是圆是扁都没见过,也没把消息打探清楚的自家表哥。
天涯愣愣地眨著眼,“这么老?”怎么情报错误也都没人告诉他?
“他儿子的年纪甚至比我还大。”她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抚著额。
“既然如此……”赫然发现还有一个新人选的天涯,立即振奋地张亮了眼,“你觉得改嫁他儿子如何?”
老子不成,他就改找儿子?
霓裳不悦地拢紧柳眉,其实心底也很明白,这么急著想把她嫁出门的天涯,除了因她早过了出阁的年纪而在为她担忧外,他还打算在把她嫁出去后,顺道把天垒城交给她的夫婿,如此一来,永远都学不会负责任的他,就可趁此一了百了地摆脱天垒城城主这沉重的担子,正大光明地把天垒城赖给已为他掌城多年的她。
为了这个不负责任的表哥,她的人生已在这座天垒城上耗了许多年了,若是让他称心如意,那她往后岂不是在背著这个不属于她的责任外,还得守著这座城,并忍受一个不是她所爱的人?
她拒绝再跟这个想把她嫁出去想疯的男人对谈。
“海角,咱们走。”霓裳拉著海角的衣袖转身就走。
“霓裳!”犹不死心的天涯,还想好好同她谈谈另一个人选的事,岂料失了耐性的霓裳却不愿再给他机会,直接取来腰际上的金鞭朝后头一甩,马上令闪得快的天涯止住脚步不敢再追。
她冷瞪一眼,“要嫁,自己去嫁。”
“慢著……”天涯在她收鞭时很哀怨地问:“这么多年了,好歹你也给我一个不肯嫁的理由吧?”也不想想她都几岁了,再嫁不出去的话,往后就真的嫁不成了,身为她的表哥,为了她的名声著想,无论她再怎么不想嫁,他还是得尽力一试。
“我有心上人了。”她随口扔下一个令众人震惊的答案。
亦步亦趋走在她身后护著她的海角,听了她的话后登时怔住,好一会,他才力持镇定地再跟上她的脚步。
“那位仁兄是何方神圣?”因她心情大起大落,心脏有些不能负荷的天涯,在她愈走愈远时不放弃地追问。
“你绝对不会考虑的对象。”
“啊?”他愣愣地张大了嘴。
不愿再跟他啰唆的霓裳起身一跃,动作俐落地跳上城心旁的城楼后,再自城楼往上城的地方跃去。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呆怔在原地的天涯,过了许久后,转首问向与霓裳相处时间较他多的雷昂。
“不知道……”雷昂讷讷地摇首。
“你知道她已经踢掉几个未婚夫了吗?”他满腹心酸地再问。
“数不清……”不只是雷昂,一旁的众人纷纷伸出手指头数了数,再一块大大地叹了口气。
苦皱著眉心的天涯比他们更想叹息,只是在屡试屡败的情况下,眼下的他,早已气馁得再也无气可叹。
他承认,想让霓裳出阁的他,的确是怀有私心,但除开他个人的己利外,他也不过是想完成姨娘生前的心愿,亲自为这个小表妹找个好归宿,再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门而已,这么渺小的心愿,要实现它,没这么困难吧?
可数之不清的事实证明,要想嫁个妹子,真的很难。
第二章
离火宫
秋意如火蔓延,占地广阔的离火宫,围绕在宫墙四处的枫与银杏,将整座离火宫包围在缤纷多彩的秋色里,但此时这座隶属于四域将军的离火宫内,却无半个宫人或是兵员,愿留在这欣赏这片赏心悦目的秋日风情。
除了某四个人外。
轰隆一声,一株高大红艳似火的枫树,哗啦啦地倒下压垮了后头的宫墙一隅,随著两记银光闪过,不远处的一座小殿的殿顶檐片全数遭掀起,接著如流星飞逝的银光,再次飞回宫内广场正中心的武台上。
铺了张毯子,坐在地上吃葡萄的孔雀,不疾不徐地将脑袋往旁一歪,正好闪过夜色飞掷而过的弯刀。
抱著饭桶狂吃的石中玉,则是像脑后长了双眼般,边吃边抱著饭桶微微往右侧转了个身,紫荆王脱手射出的樱枪,在下一刻即自他的耳边飞过。
“刚刚咱们聊到哪了?”无视于所处的地理环境极度不适合野餐、更不适合在这当头晒日闲聊,一脸习以为常的孔雀,悠悠哉哉地为自己斟了杯酒问向身旁的同僚。
“说到……赤璋将军死在马秋堂手中。”话说得口齿不清的石中玉,将手中吃空的饭桶往后一扔,再取来另一桶装满饭菜的木桶,继续边挖边狂吃。
孔雀笑咪咪地举杯,“我就知道那小子大有可为。”六器的赤璋爱抢地盘嘛,他就大方的让那老家伙先去见识见识马秋堂的神功到底练了几成。
“另一个白琥将军,到现在都还生死不——”石中玉顿了顿,在夜色回旋于空中的弯刀扫过来时连忙闪避,只是这回他的动作稍慢了点,手中的饭桶硬是被横劈成上下两半。
“哈哈,那家伙的下场也八九不离十啦!”原本笑得很开心的孔雀,在破浪的掌风驾到时也赶紧再闪,不过他那头引以为傲的长发,却因闪避不及而少了一大截。
无言地看著手中的空饭桶,与地上那截断发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看在远处广场武台上,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一男一女。
石中玉晾著白眼,“他们俩究竟知不知道……今日陛下只是要咱们按惯例切磋一下?”不过就是定期练练身手、探探武艺而已,瞧瞧他们俩,活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脸上都摆著一副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模样。
“八成早忘光了。”孔雀根本就不指望这两个每回凑在一块,不是闹口角就是急著亮刀枪的同僚,在这种能够正大光明向对方动手的机会里,还会保持多少理性或记得要手下留情。
以枪杆里的长链拉回樱枪后,手执双枪的破浪先以一枪射向天际拦下夜色的弯刀,再持另一枪准备刺向夜色时,冷不防的,一阵气吼吼的男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破浪,她要是掉了半根头发我就宰了你!”孔雀握紧了拳向他大吼。
忙得分身无暇的破浪,听了顿时侧过脸狠狠瞪他一眼。
石中玉则是快乐地大声鼓励,“头头,千万别客气,逮到机会就劈了他吧!”
夜色也随即扫了他一记冷眼,但马上又回头扬刀砍向破浪。
摆放在广场旁的一只小香炉,炉上所插的一炷短香,在夜色与破浪再次交手时,无声地燃至尽头,当香头上的火光熄灭时,发现时间已到的两人,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约而同地收手不再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