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这么做,全是为了父亲才不得不想出的暂缓对策,他现在将父亲亟欲替他讨的第二房媳妇的亲事退掉,知道父亲一定会为此不满,才提议将纳妾的事暂缓,但他心里打的主意可是一辈子暂缓。
固执的父亲不可能对映雪善罢甘休,所以他也只能一步一步来;想不到他的暂缓之计被父亲拿来利用得如此彻底,深深地伤透了映雪的心!
“映雪!”她像是视他为毒蛇猛兽似的,他每走近一步,她便立即后退一步,让他看了更加心痛。“我是爱你的,映雪。”
他再也无法忍受她的疏离冷淡,朝她挖心掏肺的嚷,让在场的另两人同时一愣。
“西厢阁热闹,是因为我打算纳妾的事而热闹,如今已经全部被我撤掉,永不再有!你把孩子生下来后就走吧!”他痛苦地说,作出了这一生最痛彻心扉的决定。
盯著她的脸,他染血丝的双眼有著他无法再负荷的痛楚与不舍。
“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我无法同时拥有,只能作出这样的抉择。把孩子生下来后你就走吧!走得愈远愈好!”忘了我这个曾深爱过你的男人。他苦涩的想。
忘了他这个混帐、无能为力呵护自己妻子的男人!忘了他吧。他在心底狂喊著。
老天爷如此捉弄著他,让他爱上他不该爱的女人!在孝道与夫妻情义间让他痛苦万分的挣扎,却无能为力!
“我无法伤害你,或者是伤害你的家人,我做不到!”他痛苦的说。
所以他选择最懦弱的方式,放她走,让她自由。
于如意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血红的眼眶内竟然浮现著泪光,彷徨与惊惧一下子排山倒海而来。
不!她不想离开他!她害怕地张圆了嘴。
“不!我不想走!”换她抓住他的手,恳求道。
曾几何时,她这个千方百计想逃走的新娘却对他一往情深起来。
“不!”他用力地吞下梗在喉头的酸楚,表情虽然痛楚却不迟疑。“你必须走!不要让我当个不孝的罪人。”
于如意刹那间由心底凉至脚底,冰凉的手突然放开他的手臂,整个人虚弱地靠著墙,全身乏力。
“我懂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我懂了……”她像疯子一样一直念个不停。这里本来就不属于她,而她竟可笑的将这里当成是灵魂栖息处。
“不!你一点都不懂!”他摇著她的肩,受不了她几近发狂的神情。
“我懂了。”她恍然大悟。“我不该叨扰你太久的,可是你知道吗?”她凄凉一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你在胡说什么?”他皱著眉。“你从来没有叨扰过我,你的身不由己全是我的错!”他以为她说的“身不由己”是指他强迫她嫁他一事。
她朝他讥讽一笑,模样教人心疼。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爱上了我哪一点?我这个惊世骇俗、令人头疼又讨人厌的女人,有哪一点值得你欣赏?”
她突然坚强的调侃著自己,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教秦啸虎看了心碎。
“不说,我就不走。”盯著他,她执意要听到答案,不回答她,别想撵她走。
他捧住她的脸,低声说:“因为你的美丽,还有你的勇气,因为你不说话时的思考模样恍若出尘仙子,因为……”
回想起两人的初次相逢,初见她的刹那,那突然映入眼里的惊艳教他愕然一愣,忘了眨眼。
“因为我第一眼就深深被你吸引住!”尽管他一直不愿承认。
是她那双挑衅自得的冷凝眸光攫住了他的吸引?还是她眼波流转里的不屑轻蔑让他深受刺激,因而下定决心征服她?他已无心细究。
只知道他心折于她的美、震慑于她的勇气,内心激起的澎湃狂澜和亟欲征服她的欲望全因她而起。
“映雪,你是我的小冤家。”他轻叹了一口气。
但他的后半辈子却只能在思念他的小冤家里挨过。
于如意却听得脸色当场冷了下来!
“你……”她竟然说不出话来,像哭又像笑的哽咽。“你爱我的‘美’?!”她努力地眨了几回眼,想眨回泪水。
“没错,初见的刹那我便爱上了你。”
原来他爱的是苏映雪的皮囊!她哭著又笑著,表情好悲伤。
“映雪?!”
“别叫我映雪!”她生气地格开他的手,拒绝他的碰触。
“映雪!”他伸手想搂她。
“别叫我映雪!”她突然吼,随即失声痛哭。
她只是人家的替身!
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对方爱的却是她灵魂寄居的躯窍!
“映雪!”秦啸虎慌了,被她压抑的痛泣声而弄得心魂俱碎。
她该死心了!该彻彻底底的死了心!用力一拭眼泪,于如意扬起了负气似的狠笑,开始说出她何以会成为苏映雪的替身,莫名其妙地被带至她的生活世界久远的封闭年代中,继而爱上他这个混蛋!
“混蛋!”语毕,她又继续自言自语说著他听不懂的话。
“映雪!”秦啸虎听得脸色发白。
她骂他混蛋没关系,但为什么要捏造这些让他听了会心慌的理由。
“我不信你说的!”
她是不是疯了?
什么“未来世界”?什么“开刀”?什么“最新现代医学卫生常识”?什么……“羊房”?什么……“鸡车”?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让他心里头开始不安。
“你骗我!”他轻轻吐出,但愕圆的眼睛已经是有点相信又不太敢相信的瞪著她。
“真的。”她的泪流了下来,知道她的一切都结束了。
“不!你骗我!”他吼道,但她眼神中的肯定却教他害怕。
连秦登魁都听得目瞪口呆。
“苏映雪可能早就死了!而我在她正欲断气的刹那刚好进了她的躯窍。”她只能这么解释了。
“你……”秦啸虎疑惧的眼神及迷惑的心思竟一下子无所适从。
“我会离开你的!”她下定了决心似的说。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样竟像在跟他告别。
秦啸虎心惊,却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离去……
第八章
“苏映雪”自躺下睡觉后,就一直没再醒过来,无论秦啸虎如何呼唤,大伙儿如何著急,于如意的魂魄故意和他作对般,竟然脱离苏映雪的躯窍,远远地、冷冷地望著他焦虑的狂喊。
“映雪!”他急急地拍打她的脸,求她能再醒来看他。
“打死我,我都不回去!”于如意站在一旁负气地说。
原来他所说的“血债血还”是这个意思。
爱她却又折磨著她,如此心狠手辣的爱法,她无褔消受。于如意冷冷地盯著秦啸虎的一举一动。
“映雪!醒来!”她为什么突然会昏迷不醒?“映雪!”
“叫如意!”她在一旁冷冷地接腔。
“求你再醒来看我一眼!”
“不要!”她反而闭上了眼睛。“我好累。”她爱得好累。
“庄主,大夫来了!”雀儿领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进房。
大夫一看到苏映雪死人似的脸蛋,立即暗叫了声糟,赶紧为她把脉,随即大感惊讶。
“夫人已经死了!”
“胡说!”秦啸虎立即动怒。“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可能死了!”他狠狠地斥道。
这是第四个大夫,在与之前那三个大夫说了同样的话后,大概也难逃被撵出去的下场。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吴大夫暗暗叫奇。“一个已经完全断了气的母体,竟然还能靠著『护著胎儿’的决心而硬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