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乖乖点头,手上边张罗着签注单,边好奇问:“大姐,你当真不怕那姓云的捕头再来找麻烦?”
“大姐办事你放心!”宁宁用满脸得意。
“我先前已叫小卢到县衙里买了消息,那姓云的家伙这两天到县境另一头缉捕几个由两湖逃蹿而来的杀人犯,忙得很,连孙捕头都跟了去,谁还有余暇搭理咱们这小生意?更何况,我刻意选在夜里办就是想避开那家伙的耳目。”
”杀人犯?!”宁馨瞪大眼,“前几日我在学堂里听人谈论,那家伙可是前些日子在两湖干下血洗福顺镖局上下百余口,沿途烧杀劫掠,官府无能擒服,扛湖闻之丧胆的绝代狂徒——季风扬?”
”这我可不清楚了,”宁宁毫不在意,”谁会去关心那家伙捉谁?我只关心他会不会来找碴!”
“若是捉季风扬,那可真是件危险的事儿呢,听说那冷血狂徒一路行来接连杀了十多名各地派出擒拿他的官府衙差,因此武林人士惧怕他,官府也拿他没辙,依其逃亡路径,大家都猜测他该是想由东南边境出海,到海上据岛为霸,没想到这么快就已来到咱们余杭。”
宁馨眼中亮出崇拜光芒,那云行止既被称为大唐第一神捕,想来该有几分真本事,若他真能擒回这狂徒,那可就成了为百姓除害的大英雄了,只可惜这一战咱们瞧不着……”
“馨馨!”宁宁冷冷打断她的话,“我让你来是来帮忙的,不是请你来宣扬称颂别人,要我说呢,那云大胡子恐怕只有捉鸡的本事,让他去捉什么狂徒?!我看等着被人扛回来吧!”
“是吗?!”在旁帮忙始终没出声的宁筠突然拍头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眼光泛出瞧热闹的光芒,凉凉出声,“大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大胡子不但不是被抬回来,这会儿还英姿飒爽的骑着白马朝咱们这儿过来了。”
”不可能……”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宁宁的叫声由高亢转为暗哑。
眼前领头骑着御赐六月飞雪白马的,不正是那害她连做了几天噩梦,日恨夜咒的云行止吗?而这会儿他手上捉着一条麻绳,麻绳被端缚着一个浑身尘泥的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绝代狂徒吧!
瞧那男人的落魄样,着实嗅不出什么狂徒的味道。
“宁采!”宁宁急急回头吩咐二妹施行预先想好的紧急措施——死无对证,抵死不认!
宁采点点头,揣紧一盒子的下注银子速速离开现场。
宁宁早想到,待会儿云行止问起,就推说今夜月明星稀,办了鸡汤大会宴请左右乡亲,大伙儿纯聚会,纯聊天,没人赌博,看他能捉谁。
小虑也领了她下达的命令,这会儿将鸡只全关进了鸡笼子里,一堆赌客见前方来了宫府的人,个个了然的压低声音,假意聊天喝鸡汤.不敢望向来人,一时之间,原本喧闹的鸡场安静下来。
没多久,众人眼前站定八骑九人,白马上坐的正是云行止,他浑身血污,肩上、腿上挂了彩,裂开的衣襟上有着几遭血痕,看得出经过了塌恶斗,白马旁,被捆绑起全身泥污的男子是季风扬。
怪的是,一般人印象中所谓的狂徒都是目光凶恶、身形壮硕的莽徒,可他却只像个落拓儒生,身高虽高,却瘦弱如柳,相较起一脸胡子狂傲至极的云行止,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贼逮着了官兵。
云行止直盯着宁宁,目光中尽是嘲弄。
“宁姑娘!”出声的是云行止身旁的孙志尧,同是余杭乡亲,且尚未娶妻,一直以来他对宁宁等四大材女颇为礼遇,美丽的姑娘是生来让人娇宠的,不是吗?他笑意晏晏,刻意想帮她解围。
“这么晚还不就寝?是鸡场在办活动吗9你们鸡插真有本事,整日敦亲睦邻,乡里间都传为美课呢!”
“多谢孙捕头谬赞!”宁宁收回死瞪云行止的眼神,她得沉住气,别去招惹他,若今日之事能由孙捕头做主就肯定没事,她堆起甜笑,明了自个儿的笑容对正常男人而言是个武器。
“对不住,孙大捕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她刻意加个大字,以抬高孙志尧的身份,”咱们鸡场今夜的‘九尾揖月’活动已近尾声,夜已深,乡亲们都该回去歇息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孙志尧面露惋惜,”下次再有活动,记得…””
“下次不会再有这种活动了。”云行止冰冷的嗓音响起,”除非是在大牢里举行。”
“云捕头……”
孙志尧还想出声,却让云行止举手阻止,望向另一端,他开口招唤,”逍遥!”
”大哥1”随着声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云逍遥,他正押着红着脸的宁采。
一个利落扔掷,他将方才自她手上取过的盒子扔给了云行止,料准宁宁会来这招的云行止,早巳叫他从另一头堵人。
“九尾揖月?!好雅的名字!却不知!”云行止讽笑一声,打开盒子,里头除了亮晃晃的银两外,还堆了一扎扎签注单以及一本账册,他扬起签在单,“这些赌金、赌具是用来做什么的?”
现插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戏后,个个低下头,一脸羞惭,谁也没胆出声。
“云大胡子!云大毛熊!”宁宁再也控制不住大叫出声。
云行止面不改色的挑挑眉,她的怒吼只是吓到了旁人。
众人对这京城名捕虽不熟,但瞧他擒回绝代狂徒的本事,及看来严谨的神色,就知道他不好惹,而她在众目睽睽下对他一吼,明摆着是在老虎嘴上拔毛。
不过……大毛熊?!众人忍着笑,这样的称号倒是神来一笔,
宁托宪和另外两个女儿急急冲过来拉扯宁宁的衣服,安抚她的情绪,他们都知道她一火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们怕呀1
众人中惟一敢肆无忌惮发出笑声的只有云逍遥,他向来就爱笑,这会儿见有人胆敢当众杵逆他目高于顶的兄长,只觉好笑又有趣。
“狗官!狗捕快!”
宁托宪用手去堵女儿的嘴,却哎啃一声被她咬了老大一口急急缩回,只听得宁宁继续出声,“官若助民,民便敬官,你整日没事干,硬要铁了心断人生计吗?”
“狗捕快捉斗鸡女,倒是相得益彰!”云行止不以为忤,嘴角轻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宁大小姐!”他轻声开口。”算你时运不济,我这几天为了擒这恶徒,数夜未眠,一心只想着回余杭县衙补眠,却在路途中,遥遥见着你这儿闹哄哄的,起先咱们还当是县民庆贺我擒赃的礼数呢,却没想到—…原来是你放着夜里好好的觉不睡,在这儿重操故伎。别怨我断人生路。”云行止睇着眼前气嘟嘟一脸不服的宁宁。
“是你自个儿不听劝,心存侥幸,硬要与律法斗气却又时运不佳,这事儿只要是让我撞见了,我就不会撒手不管!”
他望着手中盒子里的银子及签注单,冷冷道:“这会儿物证在手,人证不难,待会儿我一个个问,若果真是来喝鸡汤的便罢,若不是又不肯配合办案的,就全给带回衙里候审。”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嘴若寒蝉,个个遮着脸、掩着头,有些胆子小的大婶早已躲到桌下,就怕被这神捕记住自个儿的样貌,更担心明儿县衙外的告示栏上贴出自己的名。
”不关旁人的事,他们只是瞎热闹的乡亲。”宁宁用挺挺胸膛,“既是我宁家鸡场的事,阁下只需对着正主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