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紧张。
更糟糕的是,这几次下来,他发现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总是在就要开口的前一刻,会出现突发状况。
今天,他决定要把话说清楚。
「余音。」他停下手边切割鸡排的动作。
正在进食的女孩顿住刀叉,抬起头,严肃的眼睛望向他。「嗯?」
「妳今天很安静。」
这句话由他来说,是很怪异的,毕竟,要比话少,没有人的话比他更少,但是他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刘余音的动作僵住,粉颊泛起若有似无的红晕,推推无框眼镜。「是这样吗?可能是在想别的事吧?」
他看着她,沉默一下。「跟映红还没和好?」
她惊讶地看着他,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跟映红吵架?」
「……远毅前一阵子提过,映红没什么精神。」他顿一下,安静地指出:「妳也是。」
她看看他,然后摇头。「不是,我们两个已经没事了,本来就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想的,是莉秦的事。她跟室友好象因为社庆的事情闹得很僵,上个星期跑到我们寝室来住了。」
这件事,远毅也有提过。「……还好吗?」
「嗯,反正我们寝室只有映红跟我,只要莉秦不嫌『思--』」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呛住,连忙拿起杯子就口。「我是说……嫌『二世』一天到晚玩滚轮,可能有点吵的话,我们都觉得无所谓。」
「二世?」
向来清楚的声音因为喝水变得含糊。「嗯,就是你送给我的枫叶鼠。」
他顿一下。「所以,牠叫做『二世』?」她好象没有提过这件事。
长发女孩继续低着头,抓紧了塑料杯,咕噜咕噜喝着乌龙茶,好象很渴的样子,一直没有抬头看他。「呃,对,我给牠取名字叫做『二世』。」
「二世」的意思,表示牠承袭了第一只黄金鼠的名字,也叫「思薇尔」。
他点头,放开了名字的话题。说到黄金鼠,他发现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切入主题的机会。「余音。」
「嗯?」她还是没有抬头。
他微微揽起眉头。她为什么不看他?
思考两秒,他决定放弃,这应该不是很重要的问题。「我送--」
话说到一半,脑中蓦地又闪过一个念头。他发现一个很诡异的地方,关于黄金鼠的名字。
「思薇尔」?听起来……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他决定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黄金鼠的名字--」
手机铃响起,坐在对面的女孩像是溺者看见浮木,以飞快的速度从背包里掏出小巧的贝壳机。「对不起,书伟,我接一下电话--喂?映红,有什么事吗?……嗯,好,我知道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讲电话的女孩,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妳要回去?」看着她收起手机,他这样问。
她扶一下眼镜,没有看他。「对不起,书伟,映红那边临时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跟莉秦说,叫我回去陪她。」
他不发一语,点头。
他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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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
这是《序卦传》上的句子,意思是说:当损卦走到尽头,人的运势进入谷底,必然会物极而反,然后否极泰来,开始进入益卦往上爬升的阶段。人的运气不会一直那样不好的。
想必他的运势还没有真正走到谷底。
十二月的夜晚,冰冷的山风袭人。将圆的月亮挂在晴朗的夜空中,事不关己地嘲弄沉默的归人。
王书伟踏着无声的步伐,面无表情地往山上宿舍走去,一边思考着易经对于运势的说法。
这几天,更正确的说,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一直找不到余音。
在路上碰见,美丽的女孩朝他点点头,露出一贯的拘谨微笑,然后说她有一个隔天要交的报告,很抱歉不能陪他去喝下午茶。
依循学校网站查到的信息,他找到余音上课的教室,发现那堂课的老师临时更换了教室,那天是影片观摩。
到图书馆去,那个每个星期三会准时而固定去看电影的女孩,始终没有出现。
打电话去寝室,接电话的映红说余音回家去了,过周末。
写信到网络上的信箱,计中的服务器挂点。
最后,他到宿舍等她,而她一整天没有踏出宿舍一步。
……他有一个疑问:真的是他的运气不好吗?又或者,是有人在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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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不是在躲他,她只是--很忙而已。
社庆到了,忙碌是很自然的。
手机铃响,坐在地板上的刘余音一手摀着脸,一手抓过放在一边,不知道响过多少次的贝壳机。「喂?」
熟悉的清脆声音传来:「余音!妳好了没有?」
「映红!」她皱起眉头,跟好友抱怨:「我不要穿这件衣服啦!太夸张了,哪有人穿这种衣服给人家算命的?」
「余音!妳答应我的!」
「真的不行啦!映红!妳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给我了吗?」
「没有!」孙映红很愉快地这样告诉她:「妳今天一定要穿这件衣服上场,我等一下叫莉秦去找妳,赶快换好衣服喔!」
说完,她挂断。
刘余音抿紧嘴角,不悦地看着挂断的手机,然后又看看那件好友替自己准备的黑色连身裙,第一百次怀疑自己会为什么会交上这种损友。
映红真是过份。明明知道她平常是连肩膀都不敢露的人,还特地挑这种低胸的衣服,要她穿著去占卜。这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她以后不用作人了吗?
今天是社庆开始的第一天。和学生会联合举行的圣诞祭典,即将在十二点正午的时候展开一连串的活动,然而时问已经是十点的现在,身为占卜研究社支柱的镇社魔女却还躲在寝室里,挣扎着要不要换上室友帮自己准备的一整套装束。
她当然知道映红的用意:这次的社庆是背水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事隔年余,究竟有多少人记得当初的魔女传说,尚不可知,更别说要依赖那个老早过时的传说,期待有人会主动上门来自投罗网,那是太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以,映红是要用更华丽的包装,直接彰显占卜研究社的神秘气氛,吸引更多的人注目,进而对社团产生兴趣。
身为占卜的主秀,她就是那个所谓「更华丽的包装」。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主办人的私人兴趣。
这种衣服、这种衣服……她伸手摀住脸,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一个人在寝室里发出悲惨的呻吟。早知道她就不要让映红主办这次活动了!
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人家也说,天助自助者。
她松开手,瞪着那件应该颇为昂贵的丝质连身裙,一边盘算着:如果她现在去找一把剪刀,把这件可怕的衣服剪成碎片,那个主办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正打算要付诸行动,门口传来一声轻敲。「余音学姐?」
是莉秦。她垮下肩膀,她可以对不起映红,可是她不能对不起学妹。社庆要是完蛋,莉秦会难过的,她已经为社庆花了这么多的精神和时间。
「莉秦,妳等一下,我就好了。」
沉着脸,深吸口气,她拿起衣服,终于开始着装。
尽管映红前一天晚上已经教过她正确的穿著法,她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换上这其实有点琐碎的全副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