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意的是在众多人群中,祁纬看得见他吗?看得见隐藏在众人背后的他吗?
就在午休时间快结束时,因矮胖的身材而被戏称为“赵水桶”的主管挺着显而易见的啤酒肚走进办公室中。冷佑仁赶紧将问卷收好,但却没逃过赵水桶的眼睛。
冷佑仁不安地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男人,他其实很怕这个蛮不讲理的上司。不知为何,赵水桶看他特别不顺眼,平常没事就要刮他一顿,对不擅长和人吵架的冷佑仁而言,赵水桶简直就像是怪物般地可怕。
“冷佑仁,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令人不寒而栗的严厉指责迎面而来。
冷佑仁不敢抬头,他死瞪着因年代久远而略微发黄的地板,心中暗自期望这场浩劫可以早些结束。
因矮胖的身材而被戏称为“赵水桶”的上司见他闷不吭声,以为他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气愤之下声音变得更高了。“你是听不见吗?我说过几遍了?不准在办公时间做兼差!”
冷佑仁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主任,我这不是兼差,我是帮朋友做个问卷罢了!而且我也没有利用办公时间……”
“还敢说!你就是这样死不认错……”赵水桶边以袖口擦拭流至眉间的汗,还不间歇地持续着对冷佑仁的口头训诫。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了,连忙拿起身边的文件跑到赵水桶的身后,装做是想请他签名,实则想帮冷佑仁脱困。
“你干什么……”说教到一半被打断,赵水桶显然是相当不高兴。但他一见是年轻可爱的小惠,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有什么事吗?”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可比牙膏广告里的模特儿。
——得救了!冷佑仁叹了口气。
回到座位上,坐在他左边,人称许姐的中年妇女探过头来对他说:“佑仁啊,你也太好欺负了吧?你明明没做错事,为什么任凭赵水桶骂你?”“对啊!你为什么不和他争呢?你又没有在办公时间做兼差,是他自己搞不清楚时间,明明还有五分钟才上班,他偏偏要说成是已经开始上班了。”
“没关系的啦!”他装做不在意地耸耸肩。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中却还是对无法反击的自己感到厌恶。他讨厌任何形式的争吵,如果自己忍一忍,所有的事就可以解决的话,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就是这种个性,让冷佑仁在面对外人时,不自觉地低了一大截。
周遭的同事见本人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多说。
“不次别再让我抓到你在办公时间做兼差的!”原本以为赵水桶已经气消了,没想到在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前,他竟还特地走到冷佑仁的面前,神情严厉地警告他。
冷佑仁突然觉得好委屈,他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被责备。虽然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但藏在桌下的手却是紧紧地握成拳。
结果,在下班前,赵水桶又用几个不同的借口,三不五时地训戒冷佑仁。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班时间,原以为可以解脱了,但赵水桶却推说他白天时工作态度不佳,要他将今天做的报告重新改一遍。
看着放在桌上厚重的一叠报告,冷佑仁整个心都凉了。
同事一再告诉他不用重做也无所谓,但他很明白如果自己不遵从赵水桶的指示的话,他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他认命地拿起报告,仔细地从第一行开始看起。说实在话,他根本看不出这份报告哪里得修改。他工作时都很细心,从没出过纰漏,现在硬要他重做,让他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好。
这时,手机铃声从背包中传出,他呆呆的看着背包,犹豫该不该接。不一瞬间,铃声停止了。但相隔不到数秒,却又再次响起。
如果他不接,对方可能会继续打下去吧。冷佑仁认命地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佑仁,你在哪里啊?”出乎意料的,打电话来的竟是薛祁纬。
“……我在办公室。”
“咦?你还没下班吗?都几点了?”
冷佑仁虽不知道薛祁纬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他,但他却也如实以告。“今天的工作没做完,我得留下来加班。”
“什么?你们是在做些什么啊?为什么要加班?”
“……我被上司留下来重做今天的工作。”
冷佑仁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不出声了,他试探性地问了句:“祁纬?”
“我去帮你做。”薛祁纬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就在你公司附近,等我一下,我马上上去。”
“咦?”冷佑仁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却已收线了。“怎么会这样?”冷佑仁对着手中发出嘟嘟声的手机发呆。没过几分钟,薛祁纬便已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前。他边敲着玻璃门边说:“佑仁,你在吗?”
冷佑仁吓得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替薛祁纬开门。“你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这么快,从刚才通电话到现在也才不过五分钟不到。
薛祁纬边扯开领带,边绕过呆立的冷佑仁,迳自找了个座位坐下。“我今天难得早下班,原本想找你一起去吃晚饭的,但我打你手机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我只好来找你。谁知道我在楼下等了好久,就是见不到人。刚刚一试,手机却又通了,我才知道原来你被留下来了。”
冷佑仁显然对薛祁纬的突然出现还调适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坐在身边的薛祁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平常怎么都不开机?”薛祁纬带些抱怨地问。
“……我在上班时间是不会开机的。”他简单的回答。其实不只他,全办公室的人都不会开机。因为一旦被赵水桶给逮到了,绝不会有什么好不场。“你可以打我桌上的那只电话找我啊!”
薛祁纬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不知道号码。”
“原来如此。”真像祁纬的作风。虽然很有生意头脑,但日常琐碎总是记不住。“今天怎会这么早下班?”他边问边翻开一份文件夹,继续才刚开始的工作。
“嗯,今天预定招待的客户突然有事,所以晚上就空了下来。”薛祁纬突然话锋一转。“这该不会是你留下来加班的原因吧?”他指着眼前堆得一如小山般高的文件问。
“嗯。”冷佑仁老实地点头。
“这太多了吧?其他人呢?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被留下来吧?怎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薛祁纬解释。他不愿意将自己在工作上的不如意告诉薛祁纬,同为男人,他实在无法告诉祁纬自己因为不得上司的欢心,常会被借故留下。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两年前赵水桶当上部门主任后,他便常常被留下来加班。但祁纬总是很晚回家,所以才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想说就算了……”薛祁纬表情深沉地叹了口气。
“不,我……”他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我不是不想说,但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丢脸。”他总不能这么说吧?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薛祁纬的话乍听之下很刺耳,但却带着浓厚的关心。“什么心事都不说,会老得快。你看,你这边都出现鱼尾纹了。”薛祁纬以指尖划过他的眼角。
“不想说也无所谓的,但你一定要让我帮忙!”说完,薛祁纬便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冷佑仁来不及阻止他,但说实话,他也没能耐阻止薛祁纬。薛祁纬决定的事,绝没有人可以更改——多年好友的冷佑仁对此是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