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好了。”薛祁纬低声说,他没想到对方是认真的。
要是吴董是认真的,他不好好处理是不行的。如果不能在不伤彼此和气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的话,对方很有可能会就此中止合作,这将会对他们的公司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
“这件事要是不能妥善处理,会有大麻烦的。”原本态度悠闲的张京远,在听到这番话后,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但首先,我们得先确认你的想法。”他的双眼定定地落在薛祁纬身上。
“我的想法?”
“你对那女孩有没有兴趣?”
“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太清楚……”他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
“那也就是没兴趣了。”张京远替他做出结论。“那我们该怎么拒绝对方呢?”
两人无助地对望着,薛祁纬更是满心的无力感。吴董的难缠是众所皆知,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的。就在他急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时,林沪杰却忽然叫了起来。
“你想拒绝?拜托!你已经几年没有女朋友了,那女孩的条件也算不错,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反正只是见个面而已。你这人真是奇怪,又不是说明天就要你去结婚,连见个面也不行啊?我快被你气死了!你以为你是和尚吗?连女人也不看一眼,整天就只想着工作。”
林沪杰愈说愈起劲,最后竟然说出了在他们三人之间被视为禁忌的往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就算那个女人甩了你,你也不该因此放弃其他的机会啊!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女人,比她条件更好的女孩到处都是。”
在那一瞬间,薛祁纬的脸色变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涩自喉头开始漫延到全身。他有些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
张京远已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使了个眼色给林沪杰,要他别再说下去。但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故做不知,林沪杰仍是继续说了下去:“你要到何时才能振作起来?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你表面上好像是没事,但实际上仍没有从那个阴影走出来。拼命的工作、一心一意地想扩张公司的规模,这些全是因为你想证明给那个女人看吧?想让她后悔自己当初甩了你!”
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流泄在三人之间。薛祁纬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眼神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张京远则是双臂交叉在胸前,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林沪杰则是表情凝重地看着薛祁纬。
“……我……”该怎么说呢?沪杰说的全是事实,他无力反驳,但他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看穿了他藏在最深处的心情。他绝口不提过去的那段恋情,自以为将心中的伤痛隐藏得很好,但其实周遭的人全都看透了他的伪装。他的坚强,原来只是如纸般薄的虚像。
不知过了多久,张京远的叹气声划破了寂静。迈开脚步,他强拉着林沪杰往门口走,他将还想说下去的林沪杰硬推出门,自己转回身语重心长地说:“祁纬,小杰虽然话说得冲了些,但他其实很担心你。他只是不想看你再消沉下去。”
薛祁纬默默地颔首。他知道的,沪杰就是不懂得拐弯,总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说的话,其实也是我心中的想法。说实话,经过这么多年,也该让它过去了。”语毕,张京远轻轻地关上门,留下一室静默。
薛祁纬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痛苦地闭上眼,混乱的情绪像漩涡般向他袭卷而来。
他不是没试过。这些年来,他一直希望能将那个女人从脑海中逐出,但他总是办不到。曾经是那么甜蜜的一段时光,现在想来却如梦一场;那种铭心刻骨的痛,又怎能轻易忘怀?
说忘记,有谁又能真正忘却呢?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都像是忘记了傍晚的那场纠纷似的,一如往常地加班工作。但这只是表象,只要是敏感一点的员工都能察觉到笼罩在三位老板间不寻常的气氛。
特别是薛祁纬。他虽然看来和平时一样,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难以亲近的沉重。
奇妙的不安在办公室内扩散开来,感受到那份压迫,所有人都噤声不语。有些人更找了借口,早早走人。以至于在八时许,平常办公室仍是人气沸腾的时候,整个公司只剩下几个人仍坚守岗位。
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胶着的气氛。
“谁啊,这么晚了。”林沪杰嘴上抱怨,但仍旧站起身来替这位不速之客开门。
开门的同时,林沪杰的欢呼声伴随着来访对象的脚步声一同传来。
全神贯注在工作上的薛祁纬,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动静。直到来人走进他的办公室,有些腼腆地看着他时,他才从工作中回过神来。
“佑仁?”他惊讶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他想问佑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但他很快地想起了原因——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从佑仁大包小包的样子看来,他八成是来帮自己送换洗衣物的。
冷佑仁对他微微一笑,将提在手中的塑胶袋放到桌上。“我听说你还没吃晚餐,肚子不饿吗?”
经他这样一说,薛祁纬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好空。“很饿。”他坦白地承认。
冷佑仁面带笑容地从袋中拿出一个塑胶制的便当盒。在掀开盒盖的瞬间,浓却不腻的香味扑鼻而来。薛祁纬迫不及待地将便当端到鼻子前,冷佑仁有些好笑地将筷子递给他。
“吃慢点,小心别噎到了。”他边说还边从自备的保温壶中倒了一杯麦茶放到薛祁纬的面前。
薛祁纬以不可置信的快速吃完了便当:“真好吃。”
听到他的称赞,冷佑仁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他高兴地说:“你喜欢就好。”
看到佑仁不带一丝虚假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好累,他为什么非得活得这么虚假?一直堵在心中,为自己守住悲伤的那道墙顿时碎成无数块,深藏的哀伤再也藏不住。他以手遮住双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察觉到他的异样,冷佑仁担心地凑过脸来,细细瞪着他看:“祁纬,你没事吧?”
“……”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中是千头万绪,但就是理不出一个头绪。
“……是因为下午的那件事吗?”冷佑仁带些犹豫地问。
薛祁纬警戒地坐直了身,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狼狈。“你怎么会知道?”
“是京远告诉我的。他说你今天和小杰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冷佑仁带点犹疑地接着说:“他也告诉我吵架的原因了。”薛祁纬垂下眼,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犹豫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怎么做都忘不了她。不单是过去的回忆,还有失去她的那份心痛,都让我做不到忘却。我拼命工作,就是希望让她知道,我不会永远都是没钱没势的穷小子……”
他愈说愈小声,到最后连声音都出不太来了;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呻吟。
“你现在已经证明这点了。”冷佑仁以他特有的柔和嗓音,不急不缓地说。
“你不再是当年的你了。你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证明。你早就已经证明她当年为了钱而抛弃你的决定是多么地不值得。”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的痛……为什么我仍活在那时的阴影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