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同志?”抿抿唇,苏迪小心翼翼地想著该怎么答腔。事实上杜会风气 越来越开放的今天,同性恋早已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了,更何况是在人文荟萃的纽约。
人称大苹果的纽约,充斥著来自世界各角落的各色人种、繁忙的金融活动、时髦的 稀奇古怪玩意儿,在还来不及坐热商品市场,一眨眼又被别的新产品所取代。
因为生活环境如此紊乱,连带地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也越形复杂了起来。异性恋、同 性恋、双性恋,也有清心寡欲过著清教徒般禁欲生活的苦修者,当然也免不了有纵情声 色,流连花花世界歌台舞榭的人。
但由于打著包容的旗号,使任何人无论种族、肤色、职业,或对人生抱有什么样奇 怪的看法,都可以在这个大苹果内悠游自在地生活著。而为了尊重他人,所以养成纽约 人在开口之前要三思再三思的审慎态度。
“嘿嘿嘿,别那个表情嘛,我只是有点儿怀疑而已,你别想得太多了。”荷西被苏 迪看得不自在了起来。
“怀疑?”将重心移到另只脚,苏迪一再地重复著。
“扼,是这样的啦,鲁道夫好像对我很有兴趣的样子,他成天都打我的大哥大追著 我跑。”
“这解释什么吗?”刷著头发,苏迪颇不以为然。
“是没什么,不,有点不太对劲儿。自从上次我替他们舞团设计服装而认识他之后 ,他就常跟我联络。本来麻,这种崇拜者我是挺习惯的了,但是他的表现却越来越明颇 是在引诱我!”荷西苦恼地搔搔自己凌乱的头嚷道。
“哦?”据苏迪所知,荷西向来都跟女人约会,难道他……“唉!问题就出在这裹 ,他接连试探了几次,看我都没有反应,所以就鸣金收兵了。”荷西没啥好气的答道。
“这又有什么不好?起码你可以不再受他骚扰啊!”看荷西欲言又止的样子,苏迪 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
荷西张开嘴支吾了半天又开了起来,苏迪也不理会他,只是拿出她内容五花八门, 大得吓人的化妆包,一样样地将那些颜色抹在自己脸上。
总算等到他摆平自己内心的挣扎,而此时,苏迪脸上的妆也化得差不多了。
“原则上你说的是没有错啦,但是……我发现他没有打电话给我之后,我居然感到 有点想他哩,真还是不习惯。你想,我会不会也是个……”荷西说著说著,脸色更加地 凝重了起来。
“同志?你?”诧异地将唇膏套进管子里,苏迪耸耸肩地面对他。“这要问你自己 了,毕竟这种事别人怎么可能比你自己更明白呢?”
“我也问过我自己不下数百回了,但是还理不出个头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对他 没有肉欲的感觉,我只喜欢抱女人共赴巫山云雨,但这又解释不通为什么他没打电话给 我,我会感到不舒服。”
“荷西老兄,你没有任何毛病,也不可能成为同志的,你唯一的问题是——你太寂 寞了,需要有人陪伴。”将最后一套长长的晨褛式洋装换上,苏迪缓缓地晃出更衣屏风 ,坐在高脚凳上让化妆师为她改变造型。
“或许吧,说来说去还真该怪你,不是说只是要去请你哥哥签字执行你妈妈的遗嘱 而已吗?我放你一星期的假,你却给我耽搁了四个多月才回来,还加重了七磅!你难道 忘了身体是模特儿吃饭的本钱,幸好在发表会前,你及时的减回原来的身材,否则压轴 的新娘礼服就完蛋了!”
“我起先也以为只要几天就办得好的事,谁知道哥哥老是把我塞给明彦。”想起那 个略显腼腆的年轻人,苏迪眼角立即浮满笑意,而这也没逃过荷西的眼睛。
“嘿,现在提起‘他’就会眉开眼笑?我记得当初某人哭得烯沥哗啦的,也不管三 更半夜外面下著大雷雨;我被窝裹还有个我追了很久才上勾的性感女神,硬是要我在凄 风苦雨的半夜去机场接她。一见面连招呼都不打,马上就哭得我全身都是泪痕鼻涕的, 白白糟踢了我一件亚曼尼的衬衫,全都是为了“他”!”将苏迪腰际的浅苹果绿蝴蝶结 扶正,荷西一本正经地椰愉著她。
“我哪有啊,你的衬衫是你带我去快餐店喝咖啡时,自己吃薯条不小心沾上番茄酱 跟咖啡才毁掉的,怎能全赖在我头上啊?”僵直地站在那里,像木头娃娃般地任他们摆 弄调整著姿势,苏迪嘴里也不闲著地反驳著他。
这模特儿的工作看似华丽风光,但事实上却是辛苦,且职业寿命短暂的如昙花一现 。表面上她们披金戴银,永远走在时代尖端。但在这假象下面的是,为了凸显所展示的 商品,她们必须忍受较常人更长时间的吹、整、染、烫头发,眉毛也随著流行趋势,忽 而细如铅线,有时浓若卧蚕。甚至有些模特儿的眉早已因过度剃拔而秃掉了,只有求助 整容外科,将头发移植到眉毛的位置,再定期修剪。
而更累人的是季节的颠覆,为了走在流行前一步,所以她们有时大夏天里著厚厚的 皮草拍照,有时在冰天雪地裹衣衫单薄却要佯装愉快地摆著POSE。
拍照更是一大磨难,光是为了造型,她们就得在化妆间枯坐数小时,然后是发型, 有时必须要一试再试,一改再改的前置作业,这些琐琐碎碎的杂事,是只见到幕前光鲜 的一面的旁人所见不到的。
“嗯,你回来都已经大半个月了,难道气还没消?我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鲜事,你 那个宝贝哥哥竟然将所有的女朋友都叫[妹妹],难怪那个年轻人会搞不清楚情况。你也 别再逞强了,明明喜欢他,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天天在这裹隔著大半个地球跟他生闷 气!”
圆圆的眼珠转啊转的,苏迪翘起了她可爱的小鼻子。
“我才不要这么容易就原谅他呢!”
“可是你这样整天想著他不累啊?人生苦短,有误会解释清楚不就结了,何必这么 拗?你不怕他万一要看上哪个台湾女人结婚去了,我看你不伤心死才怪。”
“哼,才不会哩。我已经找到了个很好的办法,明彦跟哥哥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 的手掌心的,我要让他们后悔曾经那样对待我!”苏迪说著,将长长的裙摆一周,在层 层叠叠的波浪间跳上那个特别为她搭乘的木架。道具是一只沾满蜘蛛丝的扫帚,还有形 形色色老旧的巫术用物,在她面前的是个大大的破铁桶,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放进不少 的干冰。
依著导演及摄影师的要求,苏迪戴著那顶陈旧而略有霉味的巫婆式尖帽,双手握著 那把大大的木匙,在不断升起的干冰烟雾里,像个女巫般地搅著那一大锅装有玩具青蛙 、四脚蛇、毒蛇,还有其他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儿,在咖擦响著的快门声中,留下 巧笑倩兮的影像。
而她如猫眼般晶莹闪亮的眸子,也因此爬上每本时尚杂志的封面,铺遍了全世大街 小巷的书报摊,当然——也包括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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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但是,我在台北的工作……”缓缓地放下筷子,明彦讶异的看著对面的父 母,对他们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