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阳沿袭着打小起的粉雕玉琢,肤色雪嫩,白瓷般秀丽清雅,外表看来是个极其柔弱而乖巧的女娃,只她自个儿比谁都清楚,包里在身子里的心灵是老牛般执攒的脾气,还有她的思想,也比同龄伙伴要早熟得多。
至于蔷丝,她犹然是个阳光般的性情,她的五官并不特别出色,若真要细细分开推究,她会比另外两个女孩逊色,可当她笑起来时,却仿佛摘下了日耀放在眼中,灿丽得叫人睁不开眼,她并不美,却有股比美丽更吸引人的神韵,她爱笑,没心眼,对谁都一股热乎劲。
说到依姣,恬淡性情没转变,但那双冰冷却奇异地随着年龄增添起妩媚的丹凤眼和那老衔着对人世间不屑神情微微上噘的菱唇,个性十足,使她整个人独特地散发着股让人无法漠视的神采。
“娃娃!”是玉譬婆婆的声音。
一个称呼唤三个女娃回头,蔷丝和依姣对看一眼,两个女孩小名都叫娃娃。
至于琉阳,听到这名字心头一紧,这个称呼恍若熟悉,记忆却又十分遥远……
“没名没姓地,”蔷丝哼了声,“婆婆叫哪个娃?”
“个个叫多麻烦,叫声娃娃就代表通通都有,”玉譬婆婆看看天色,“天快暗了,娃娃们收获如何?”
“好得很!”蔷丝跳起身,兴奋地展示着手上的纱网,“婆婆瞧,可多着呢!”
玉譬婆婆倾身检查女孩们的战利品,轻声一叹,“婆婆让你捉嬉于是要织网乞巧用的,蔷丝,你捉得虽多,却都被你捏爆了肚子,怎地,你的嬉于是打算做鬼来织网的吗?”
另两个女娃忍俊不住爆出朗笑,和红了脸的蔷丝,三个娃儿立在满天彩云的野地里笑。
夜里,三个女娃将自个儿捉来的嬉予先放在自己的纱网里,就等着明儿个七夕放人玉譬婆婆扎的巧楼里织网。
灭了烛火,跪在床沿,琉阳双手合十闭上眼,依着玉譬婆婆教的词儿,诚心诚意开始祷念——
壁嬉儿、壁嬉儿,
巧巧的虫,快快的做。
纺纱织布明日要赶工,
莫成不乖贪睡虫,
去向织女借梭儿,
去向天公借颜彩,
织块彩云迎织女,
虹桥搜尽牛郎来,
一年一度相思裁。
琉阳不疾不徐、认真地默念,黑而卷翘的眼睫羽
闪动着稚气而柔美的光芒。
“日后你睡前都得来上这段?”
含着挖苦意味的男子嗓音吓到了她,琉阳跳起身抚抚心口,瞠大双目亮起微喷,·大师兄!干吗突然出声吓人?”
“这下可好,原来错的人是我呢!”牧星野卸靴上床,拢拢被褥侧翻着身, “小师妹,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儿是我的房、我的床,而这会儿该是我上床的时候了,如果你的祷词未了,我建议你换个地方。”
“念完了,刚巧念完了,”琉阳笑道,“一年一次七夕前念就成了,不是每个晚上都要念的,念了这,明儿个我的嬉子才能帮我乞巧……”边说着话,琉阳边攀上床,爬过师兄身于,在床沿寻了个角落里躺下。
牧垦野翻过身瞪着师妹, “别借故说话上我的床,你该乖乖回的是自个儿的房,上的是自个儿的床!”
“为什么?”琉阳装傻。
“琉阳!”牧星野叹口气坐起身,打算好好同师妹长谈,“八岁时因为你还小,又刚经过惊吓,大师兄依了你,你本也答应只让我陪到十岁,可现在,你十三了,还三不五时晚上抱个棉被漓上师兄的床,咱们都不是孩于了,这样子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她依旧不愿放弃,摆明要死黏着不放手,“这事儿师父知道的,如果不行,他早就出声了。”
“师父?!”牧星野哼了声, “你明知道他老人家直肠直肚,凡事大刺刺,心思净在宝库里那堆‘死人宝贝’上打转,柴米油盐他哪件事放到心上过!加上他这一辈子从未对女人发生过兴趣,不知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同张床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以压根不在意,但这事儿若是让二师叔、三师叔他们知道了,那还得了!”
“那么大师兄,”琉阳忍不住好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同张床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是喜欢黏着他,完全没想过更深的问题。
“牧琉阳!”他向来潇洒不羁的脸难得躁红,“这种事情不适宜师兄师妹之间讨论,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孩子!”
“这会儿……”她不服气, “我又变回孩子了?既是孩子自然还是可以同你一块儿睡,你明知道……”她愁苦着脸,“没你睡在旁边,我总唾不好。”
牧星野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每隔了几天,夜里他都得像个搬运工似的,不断地将偷偷爬到他床上的小师妹抱回她自个儿床上,有时实在倦极了,懒得动,也只有容着她偎在身旁一觉到天明。
他一再重申不许她再上自己的床,是因为他已明明确确感受到师妹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了。
从他每天晚上不得不抱来抱去的柔软身躯,他体认到这样的事实,发育中的琉阳每日都有着细微的变化,而他,更不再是五年前那青涩的十四岁少年了!
当年他将琉阳带出墓穴时曾戏语要拿小师妹当玩具,可绝没打算要拿来当床上玩伴的那种。
“小师妹!”牧星野向来什么都无所惧,却每每败在师妹手上,是那从充满着死人气息中将她带出墓穴时所产生的特殊怜惜吧!他很难真的狠下心将她推远,“别再孩子气,大师兄是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的,你迟早会长大……”
“长大也不可能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呀!”琉阳佯装呵欠连连,蜷缩身子弓着腿,噪音也起了模糊,“拜托嘛,今儿个是最后一晚,明儿个我一定唾回自己的床……”
“别当我会傻到信你,丫头!”牧星野推推那看似柔弱却固执的小小身子,“这话你应允过百遣了!”
他推了又推,直至细微嗓音似有若无地响起,“别玩了,大师兄……人家今儿捉了一晌午的螃子……好累、好困,明儿人家保证……乖乖回床……”语音落,鼾音起,丫头倒是速战速决。
牧星野莫可奈何地叹口气,看了眼缩在身侧的粉嫩女娃儿,蚰恍若好梦已沉的脸上是甜软的娇酣,收回手,他抽出床头向来帮她另备的丝被在师妹身上拢了拢,继之躺平身子闽上眼。
算了吧!他告诉自己,再信一回,今晚是最终一次纵着她了……
天庭上,遥远隔着银河对望的牛郎织女星,明夜终褥一年一会。
人间里,佯睡中的小姑娘脸上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伸出手,她寻找那能够安定她心思的凭借,久久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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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七夕,精于做膳食的春萝婆婆带着三个女娃用面粉和入水成了面蛇捏着巧花巧果应景,神乎其技地,春萝婆婆竟能将那一球球毫不起眼的面培捏成了一个个形象生动的花果。添上彩笔,加上花蕊,竟成了缤纷绝艳的英蓉,加上翎毛,便成了张口喇啾的喜鹊,添上鳞甲,勾上眼睛,恍若又成了活跳跳的锦鲤。
这桩差事好玩又有得吃,三个丫头在旁帮得很起劲,洒了一地的面粉,也不知道究竟是做得多,还是玩得多。接着是海棠婆婆,她自花园里采来一把风仙花,攒碎花瓣唐成红柏艳的汁液帮三个丫头染指甲,今儿是女儿节,三个丫头成了主角,三个婆婆都投生孩子,直将三个女娃儿当成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