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的动作乍止,蔷丝将净脸的丝帕蒙住了脸庞,除了一双大眼睛,琉阳瞻不着她藏在帕里的脸。
“我……”蔷丝难得结巴,“你肯定我喊的是‘死小五’而不是老不死、死老头或死财们吗?·
“若只喊一回还有可能听错,”琉阳轻弹好友额头,“可你喊了好几回,且表情丰富,一忽儿咬牙切齿,一忽儿咯略颤笑,好几回把我惊醒,要说我听错可真难!”
“是……吗?”蔷丝将脸上濡了水的丝帕揪得更紧,她用力援揉着恍若想搓下一层脸皮,“唉!你知道我成天和我老爹赶那些该死的东西上路,难免,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夜有所梦?”琉阳笑瞠着双眼,“你有病呀?你爹赶上路的那些‘货物’全是没温度、冷冰冰的死尸,你有啥好梦的,还是你和依姣师兄染上了同样的病症,都有恋尸癖?”
“我没有!”蕾丝依旧压着丝帕不肯松手,可由里头传出的咯咯笑声已经恢复了正常,“牧琉阳成日流连在人家墓穴里,那才叫货真价实的恋尸癖!”
就这样,两个女娃开始在井水边互相泼水玩了起来。
“蔷丝!·
井旁屋子里敞开的窗牖伺,支着下巴看热闹的男人半天终于出了声音,“时候不早丁,你不回去煮饭不怕饿着二师叔?”
“四肢不勤,饿死活该!”嘴上如是说,蔷丝却已停下了玩乐的动作,她笑吟吟地对着窗里男人打了招呼,“星野师兄早!”回过身她趁着玩伴发愣脸红间再拨去一掌子的水,“暂且饶过你,账先记上!”
“咱们两姐妹……”琉阳闷着声轻哼,“还需记账吗?”
“亲姐妹明算账!”蔷丝果真是日神的孩子,晨起时的朦胧与昏顿早不复踪影,灿星瞳眸纯亮得叫人有些不敢逼视,她哼了声抹去身上湿渍,“先回去伺候老爹,他今儿要下山进城办事,待会儿再来找你,昨儿回来太晚没带你去见玉簪婆婆,这几年里,她整日叨念着琉阳丫头。”
蹦蹦跳跳的身影伴着声音如风散去,阳光般的女孩离开了两人的枧线。
“进来吧!外头有风,你身上都是水,当心风寒。”
牧星野说得漫不经心,语气中却是浓浓的关切,他向来当她是个孩子,一个需要照拂的孩子。
琉阳听话地进了房,牧星野阖上窗,井水旁这一弄伺正是牧星野的房间,也是她三年前每天夜里死缠着他不肯回自己房间的地方,这间房里,触目净是她和他的回忆。
琉阳环顾四周柔柔地笑起,“三年了,这屋里还是一点也没变嘛!”
“没什么可变的,”他耸耸肩,“东西用惯了有感情,换了反而不顺手。”
“东西如此……”她低软着嗓音在屋里踱了圈,像自问着,“故人呢?”
牧星野愣了愣没答腔。
“这对泥娃娃你还留着?!”
琉阳惊喜地踮高脚尖,想取下师兄架上一对泥塑小人儿,那一年她九岁,玉簪婆婆教她捏泥人儿,她喜滋滋地捏了对小人儿,男的手持长剑,女的拿着萧管,两人笑吟吟对视着,瞧模样,正是她和大师兄,当年大家都说她手巧,捏得栩栩如生,有模有样,师父还央着要她也帮他捏一个,却不知她在泥人儿里贯注了多少心思…”。
“放着都忘了,没想到扔……”牧星野长手一伸越过了琉阳,想帮她取下泥娃娃,“上头净是灰尘……”
乍然惊觉师兄贴近,琉阳一个心慌顿失重心地向后一跌,冷不防让牧星野收紧了双臂自后方抱个满怀。
琉阳不敢动弹,原想急急辩清自己绝非有意投怀送抱,却在嗅着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气息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牧垦野身子一僵,原想伸手推开师妹的,却在嗅着她甜软软熟悉香气时神志顿起迷乱。
半晌后,他终于抬高双手,却不是将她推离,而是用力将她环紧,他自后方将头埋入她如云青丝里,认真地嗅闻着那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性气息。
“该死的!”牧星野诅咒的噪音含着苦楚,“我该拿你怎么办?我不该、也不能碰你的,可……”他的手毫不理会心底残存的意志力,缓缓漫游在她柔美而纯然女性的曲线上,“为何我却全然失控地对你上了瘾……”
琉阳不敢回身亦无活动弹,半天才挤出了声音。
“大师兄!我爱你!”
当她总算哑着嗓音将这句原本她以为今生永远无缘出口的告白说出时,她放松地吁了口长气,“不论你能对我好多久,或想要怎么对我,我都无怨无悔。”
闻言,他神情震慑,眸子沉下,因为她炽情而无悔的嗓音。
他松开怀抱退后一步再一步,那神情活像方才抱着的是个含有剧毒的刺芒。
“大师兄……”她转回身子流下了成串泪水,“自从你将我带出墓穴后,我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个儿的了,它只隶属于一个叫牧星野的男人!”
她的声音哽咽,“我可以不当你的小师妹、可以不当牧琉阳,我一心一意就只想当你的女人!”
“你曾告诉过我,”她微微暗哑着嗓音,眼神幽缈悲伤,“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只要属于我们的星星还挂在上头,那么,阎王怎么也收不了,又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不是旁人所能插手改变的,可我的星于却不同,我那颗星星原在这世上都没人在乎我、没人要我时便已坠落,是你帮我捡起来,再重新挂入夜幕里的,我的生命早已只属于你了,求求你,别再拒绝我,别……”她流着泪水,“别不要我!”
她的泪水满是楚楚动人的神韵,压迫得他无法言语,不能思考。
“如果你对我的感觉真的纯粹只是兄妹之情,吻我只为延续我的命,那么,”她抿紧唇,神色坚定,“求求你别再管我了,去过你渴望的生活吧!你若再对我施惠,那么,我只会像小时候一样死黏着你,纠缠着你不放!”
“你总以为是我搅乱了你的生命,事实上,却始终是你在牵动着我的生命!”
她推开呆愣的他意欲寓去,他却不许,不再多想地用力将她向后压靠在墙上,他双手撑在墙上,围住姓两旁的去路,低头寻她的唇。
“不要!”她挣扎着,心头又羞又怒,她不要他的怜悯,不要他的责任感,她只要他的爱。
她将头一偏避开他的探近,他热烫的唇烙在她脸庞上,延烧到她耳际,热热的鼻息引她全身起颤,她却还兀自与他和自己顽抗,她使劲用力想推开他压抵着的热腾身躯,他却丝毫文风不动。
他只手钳制她的妄动,另一只手则用力扳紧她的下巴,倾下身轻柔柔地吻住了她噙满伤心的唇。
“闭上眼睛!”
她耳畔响起他霸道而微带蛮横的嗓音,她原无意听从的,却不由自主地乖乖闭上了眼睛。
当她看不见他的,他似乎较能自在地由着心底的渴望漫游在两人之间,他的舌侵入她口中,勾惑着她的小舌,先是试探一触,继之柔柔吸吮着她的甜蜜,两人的舌纠缠着,像极两人密不可分的命途。
她不能没有他,事实上,他也是的。
他不想再骗自己了!
她对他的意义早巳不是那个他救回来的小生命,也不仅是他的小师妹了。
她是牧琉阳,是那个让他全心渴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