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天铺”名副其实是个蒸京城里的聚宝处,不单燕京,铺于当家武昌吉还在两湖、金陵、湘赣等处设有几个分站,各类宝物无论在通路上或兜货来源均十分流蛹,这几年来已隐隐然氇坐京师第一古玩店宝座。
这一日,店里来了个华袍锦服、气度不凡的客人,可偏偏找碴似的问了几个连珠炮问题,堵得几个跑堂管事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蓝,终至墨黑。
“这位朱爷,”管事赵仓庚讷讷赔着笑,来人一身贵气,况且还跟当今天子同姓,看样子不是皇亲也是国戚,大家伙儿还得留在燕京城里开门微生意呢,怎生得罪得起?
“您听小的说,咱们几个当家管事,今儿个全上丁珍玩所,能当家主事的全不在,要不,您明儿个再来,在下一定……”
“怎地?”来人斜眯着眼,双手擦在腰际,明摆着找碴模样,“城里乡亲都说‘聚宝天铺’是京里顶尖的古玩铺于,难不成原来是开着门做骗人生意?懂货识货的就那几个当家主子?若真是如此,祈康!”他吆喝道,只见在他身旁陪侍的少年连忙肃身恭立,“找几个人将门口‘聚宝天铺’匾额给我拆下,省得留在上头现世骗人!”
“是!少爷!”祈康扳扳袖子,盘算着该从何处下手。
“别……别……朱爷……”赵仓庚急出一身汗,一边劝阻一边回头低声问下人,“让你们去请阳姑娘的,究竟请了没有?”
“请了,请了!”几个仆役也是一身汗,“方才就已打发人到别苑那边去请了。”
姓朱的男子除了跟班外,铺于外还候了些随从,这会儿听见了命令,有人搬梯,有人拿家伙,噎噎呼呼地,与铺于里出来阻止的小伙计们推挤成一团,“聚宝天铺”向来位于燕京城里最繁盛的街头,这么一场喧闹自是引来了成山成海的围观人群。
“哇!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家伙,竟敢拆:聚宝天铺’的招牌?”
“哪儿来?”另一人撤撤嘴,要问话的家伙看清楚动手拆招牌随从的衣服,“阁下有照于自己端详,瞧清楚后,就懂得看热闹归看热闹,话还是少问点好些!”
待愿清那些汉于衣上绣金的“壬”宇后,问话的人果然噤了声音,“是他?”
几个旁观人心头,样思量,这“聚宝天铺”敢情是像天借了胆,竟敢招惹这号人物?!
“住手!”
其实那只是个细软软的嗓音,柔柔的、细细的,有些像猫叫,却不知何以瞬间僵止了所有进行中的纷争,还包括了正在扶着长梯护着弟兄们爬上高处要取下匾额的祈康。
净顾着寻找出声的人,祈康压根忘了手边的工作,他转回头,手一松,一声惨叫在身后插起。原攀在梯上手已伸向匾额的家伙,万没想到遭人遗弃,这会儿伴随着惨叫声自高处跌下,不但落下还压断了梯条,却乏人搭理,只因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被由后堂踱出的白衣女子给吸引住了。
那女子一身白衣,却不予人一种萧索乏味的感觉,细白绸裙轻袄衬得那原本就细致精巧的五官更显绝丽。
女子眉如轻黛、目似古玉、唇同红珀,清丽如画却不是那种勾人邪念的绝艳,她的美像极了古玩中让人供在佛堂上诚心福祝的白瓷观音。
女子有头墨黑青丝,未依礼俗梳譬,也无视于这六月天里郁热的气流,轻流松泄垂在身后,长至腰际,尾端只用了圈雪兔白毛圈系紧着,虽是一身白,却仿佛另有生命亮成另种视觉上的美感。
男人眯起眼上下打量眼前白衣女子,紧眯着的眼中读不出心绪。
“阳姑娘!您来了就好了,”赵仓庚险些老泪纵横,像见着活菩萨似的,“老爷、牧爷和几个当家管事这会儿全不在铺子里,小的无能,竟让人家……人家要来拆招牌!这事若让老爷回来知晓了,老赵我……我还有什么面目留在这里?”
“没事的,赵伯!”拍拍老人家抽抽嘻嘻哭得孩子似的身子,白衣女子轻声抚慰,“没事的,您休息一下,先去喝口水吧!”
少女望向眼前一脸兴味的陌生男子,察觉出这掩不住一身昂藏气势的男子正是来找碴的头儿。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少女不温不火,不卑不亢,没有惧色,却也毫无羞赧,她落落大方睇着陌生男子,“竟闹到尊驾想拆咱们的招牌?”
“姑娘姓杨?”男人喀皮笑脸,不答反问。
少女播头,“阳是我的名不是姓,烈阳的阳。”
“烈阳?!”男人不认同,“这名字与姑娘丝毫不符,姑娘是柔月而非烈阳,那么,”他不死心又问, “姑娘姓什么?叫什么?”
少女表情十分疏离,“小妹姓啥名谁与拆招牌没有关系!”
这十六岁少女正是陪同师父在“聚宝天铺”客居的牧琉阳。
“见面三分情,知道姓名又可以多添几分!”男人一脸讨好笑喀喀道, “在下来箔壬!”男人漫不经心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朱佑壬?!琉阳掩饰着心底的讶异向对方敛首为礼,“朱公子,赵伯方才若有任何得罪之处,小妹在这里代为赔礼。”
朱枯壬?!这名字让已退到一旁的赵仓庚心头惊惶,他就是现时燕京城里最得当今天子宠爱、最有权势的彰荣王府王爷?当今圣上的亲侄儿?
天呀!赵仓庚老脸皱巴巴,他们“聚宝天铺”是怎生去惹了这样的瘟神?阳姑娘可知晓“朱拍壬”三宇所代表的意义?
赵仓庚倒是多虑了,对于这在燕京城里举足轻重的男人,琉阳自是知晓,师父和她整日寻秘探宝,又怎会对这大有来头的男子还搞不清楚?
只是,来者是客,对琉阳而言,都是一样的身份。
“如何称呼姑娘?”身份虽显赫,男人倒是笑得毫无骄气,平易近人。
“公子叫小妹阳姑娘就是了!”琉阳语气虽温婉却疏离,摆明了除了生意上没兴趣和这男人有更进一步的认识,“不知朱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阳姑娘?!”朱柘壬浅笑,不说不打紧,这世上还没有他朱棺壬想查而查不到的事情,“不知道姑娘与这铺子的老板如何称呼?”
“店主武昌吉是小妹世伯!”
少女话不多,自她眼中,朱枯壬看不见其他姑娘经常出现的慌张与羞赧,因本身过人的仪表及权势,他向来在女人堆中左右逢源惯了,可眼前这小女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外表看来,这阳姑娘虽然纤柔可亲、通情达礼,可事实上却是个上了心锁的宝库,自外头觑不着里头真实的情况。
朱桔壬亮起深意的笑,这丫头,除了神秘的身份外,她的人也勾起了他奠大的兴趣。
“这么大一间古玩铺,开门做生意却没人可以答出问题,自然会让人忍不住想拆招牌,现在既然有阳姑娘愿意赐教,自然最好!”朱枯壬落了坐并请琉阳坐下,他挥挥手叫祈康将外头一干看热闹的人群赶开,闽上铺于大门,再转身叫人递上了个覆着红巾的托盘。
掀开红巾,琉阳忍不住眼睛一亮,托盘上是只包括了冠挺、垂旖、充耳完整几个部位的古礼冕冠。
“冠冕堂皇尸朱枯壬启了口,看得出跟前女子是个识货人物,她的眼在见着礼冠时散出的亮芒还远胜于方才乍闻他名讳时的亮度,真是人不如冠,心里转着念头,他仍是一派沉稳,“这四个字就是从冕冠非常尊贵的意思上派生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