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堡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攀上了有什么好处?”分明是信口雌黄。
伍彦嗤了一声。
“烈焰堡虽然比不上王孙贵族,但在江湖上有举足轻重的势力,万一欧阳世豪有个什么闪失,身为女婿的烈焰堡继承人岂会袖手旁观?”洛靳霆一直注意着火烈的反应。
洛靳霆这些话不无道理,但,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如果欧阳世豪只想找个有力的靠山,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商请齐南王请旨赐婚。
“这还用你说!”伍彦懒得听他废话。
“稍安勿躁。”洛靳霆非常不满火烈不答腔。“少堡主可知另有隐情?”
“我不想猜测。”火烈当然知道,只是他们的交情还不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他没有必要将烈焰堡的家务事摊开来。
原来火烈还防着他!
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洛靳霆继续说:“传闻在十年前,欧阳世豪与某一高官勾结,被当时的兵部尚书水关林发现,欧阳世豪便雇用一群江湖人夜闯尚书府欲杀人灭口,谁知阴错阳差引发一场大火,烧死三十余口。近日江湖有个传言,指称当年水家还有生还者,欧阳世豪因为害怕水家人的报复,所以才会商请齐南王请旨赐婚。如此一来,有固若金汤的烈焰堡作他后盾,再不用怕仇家找上门来。”
一派胡言!
火烈隐忍满腔怒气。事实与传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洛靳霆只说对了其中一部分,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原因,才是欧阳世豪灭水家一门的重要原因。
不过,水家尚有生还者的传言是谁散播的?
欧阳世豪是否知道他是除了水家二夫人之外,惟一的水家生还者?
不愿再忆起伤心事,火烈策马往前疾驰。他不想在人前流泪。
何日他才能卸下肩上沉重的家仇,过平静无忧的日子?
这会不会是个遥遥无期、虚幻的梦想?
伍彦和洛靳霆追赶上来。
“少堡主。”伍彦在身后叫着。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认真地回忆幼时来过的清风镇。
童稚时贪玩,久居深山的他,直觉得这城镇好大、好热闹,像是有数不完的新鲜事在等着他。
现在旧地重游,他该庆幸贪玩救了他一命,还是恨这个城镇让他不能陪父母同生共死?
看惯了烈焰堡的辽阔,只觉得这些房舍变小了,或是他长大了,清风镇在他眼底显得微不足道。
轻轻叹一口气,转身想离开这个令他心烦之地。
但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些三姑六婆在街道边的摊贩前嚼舌根。
火烈本不予理会,正要绕道而行,却听见其中一个婆子提及欧阳府。
火烈好奇地闪身站在一旁。
“我家那口子在欧阳府当差,什么事都瞒不过我。”那婆子趾高气昂。
“欧阳小姐为什么要逃婚?”三姑六婆们开始热烈讨论。
“听说男方是个有出息的年轻人,她为什么不中意人家?”
“是不是欧阳小姐有意中人了?”
“还是男方是个残缺、麻子脸,她看不上人家?”
火烈实在听不下去了,正待离去之时,那婆子却开口了:“都不是。听说是欧阳老爷心怀不轨,小姐做不来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就逃走了。”
原来欧阳蝶的心地还算善良。
那婆子随即又道:“还不只如此。据欧阳家的老总管说,欧阳蝶的母亲是欧阳老爷强抢回来的官家夫人,所以才会牺牲她的幸福。”这些年来,火烈听过太多不利于水关林的传闻,包括分赃不均、夺人所爱……但是这些风风雨雨就能成为灭门的理由吗?
???提起欧阳世豪,清风镇里少有人不认得。
他原本只是一名落第秀才,却因为生了一副金头脑,懂得钻营、拍马,短短几年内,不但生意越做越大,更有幸攀上齐南王,在京城里享有各种特权。
也不知道他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这么地受老天爷垂幸,这会儿又有皇上赐婚,与烈焰堡联姻,占尽了天下人的好处。
今日欧阳府里人人形色慌张,原该喜气洋洋的西厢房里愁云惨雾。
欧阳世豪暴怒的声音从房里传出:“她以为逃走就没事了吗?就算将清风镇翻过来,我也要把她挖出来。”
欧阳世豪斥退下人,对着房中的绝美妇人嘶吼。
中年妇人美艳的脸庞上毫无惧色,倔气傲骨使得那份美更加出众脱俗。
“我只有命一条,随你要杀要剐。”
欧阳世豪举起手掌,在即将落下之时转向墙壁,似是知道妇人纤细的身躯承受不住这股暴力。霎时,五指印清晰的嵌在墙上。
“这十年来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总是要激怒我?”欧阳世豪无力的垂下双手,坐在桌边垂头丧气。
许久、许久,坐在床沿的美艳妇人抬起头,眉宇间憎恨的目光,凌厉的射向欧阳世豪。
“你对我的好抵不过杀夫灭子的仇,我承受不起!要嘛,你就一掌劈死我,别妄想我们母女会为虎作伥。”妇人眼中没有泪,只有恨。
她的泪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流尽了。
莫名的恐惧涌上欧阳世豪的心头。
想起十年前那场浩劫,他难掩心中的怯意。原本只是想湮灭证据,情况却失控的演变成灭门血案……算了!
这是他欠她的。
欧阳世豪落寞的转身离去。
藏在屋顶偷窥的三人,见欧阳世豪离去,悄然飘下身影,点住妇人的穴道。
“夫人请勿害怕,在下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不会伤害于你。”火烈解开她的穴道。
妇人瞠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俊美的男子,心中满是疑惑。
“你是……”
“喂!现在是少爷在问你话。”伍彦打断妇人的质疑。
“你是欧阳世豪的三房对吧?欧阳蝶呢?”火烈想证实方才所听闻之事。
妇人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火烈虽然接收过不少女人惊艳的眼光,却不曾见过如此复杂的眼神。
“我并非欧阳世豪的侍妾,我原是兵部尚书水关林的二房。”
火烈骤闻她是水家的人,心头有百般滋味。
但是警觉性高于常人的他,并未露出丝毫的讶异神色,反而镇定的观察她的言行、神色。
他从小就被送往庐山学艺,一年仅回尚书府五天。五天当中,几乎都窝在娘的房里,以致他对府中的人不甚熟悉。
由妇人镇定的态度研判,她的话应该有六成的可信度。火烈的眼睛打量着她。锦衣华服证明欧阳世豪待她不薄,梳妆抬上散落的珠宝为数不少,她却异于一般已婚妇人,并不配戴任何饰品。
火烈有种奇怪的感应,仿佛这一切是所有事情的序幕。
由她与欧阳世豪对立的情况看来,她并未遗忘水家的血海深仇,也证实他心中多年来的疑虑——欧阳世豪就是水家灭门的元凶之一。
“敢问夫人,欧阳蝶可是夫人亲生?”证实她的身份之后,当然要为她的贞烈略尽棉薄之力。
“她不是欧阳蝶,她叫水蝶儿,是尚书大人的女儿。”妇人意有所指的停顿半晌,再开口:“水大人原有一子,名唤水如霜。”
妇人的话令火烈一震。难道她在怀疑?
该知道的事已经问清楚了,火烈双手抱拳,纵身一跃,离开欧阳府。
暗处有条人影,在他们离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
???人是感情的动物,碰上失散多年的亲人,本该相认、抱头痛哭,尤其是火烈,在水家三十余口惨遭灭绝之后,有幸能与二娘相遇,更是人间一大快事,但他却不能流露内心的感动与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