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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于磊。”

  张应一震,随即恢复笑意,“原来是万里无踪啊,今儿个怎么拉着徐苹的手,还拉得这么紧?是你抓到她了吗?”

  “你要夺她?”

  “那当然,江湖上谁不知道她得了薛婆婆的秘方,成了一部活药典。谁有了徐苹,就有了精进武功、延年益寿的绝世药引,而这个小妮子又好看……嘿嘿,于磊,我们打个商量……”



  于磊神色坚定,“不准碰她。”

  “于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不由分说,于磊放开徐苹的手,上前就攻出一招,张应举戟格挡,又变了一张凶恶的脸,“你武功高吗?我华山天戟岂会怕你万里无踪?”

  两人相斗,惊险万分,张应的武功在江湖也算是数一数二,出手向来不留情,只要一出招,必然见红,现在他手上又比于磊多拿一件锋利的兵器。白日照着森然的锋芒,猩红披风团团飘动,好像洒了满天的红雪,徐苹忧心地观战,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于磊斥喝回去。

  于磊一个回身,竟被张应划伤手臂,顿时雪地落下点点血滴,徐苹惊叫道:“于大哥!”

  原来于磊是以退为进,险中求胜,他再出其不意一踢,将张应扫倒在地,利落地点了几个穴道,笑道:“张兄,今日在下挂彩,也不至于辱没你出招见血的英名。”



  徐苹赶到于磊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流泪道:“你还说什么笑?都流血了。”

  “皮肉伤而已。”她又为他哭了,于磊心头一紧。

  徐苹拿出贴身藏着的手巾,为他包扎手臂,仍然哭着,“刀剑无情,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啊?”

  于磊从小到大,受伤无数,这点小伤根本不足挂齿,但从来没有人为他担忧若此,再瞧着那条手巾,很是眼熟,淡柔的绿,清幽的花香,好像是他客居政阳城时,每每练武教课后,徐苹为他送上的那一条手巾。而这些日子来徐苹一直把它藏在贴身的里衣吗?

  这个多情的小女子啊!于磊摸摸她的发,“别哭了,我没事。”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张应咆哮道:“喂!万里无踪,你还在跟徐苹谈情说爱吗?快放了我,地上很冷。”

  “张兄,你不是武功高强吗?运运真气,即可御寒。”

  “废话,我穴道被你点住了,运什么气?还没运气前就冻死了!”

  “不会吧!”于磊指着天际的微弱冬阳,“晒晒日,驱驱寒。”

  “晒你的头!”张应气极,“老子再跟你比个高下。”

  于磊不再理他,又握住了徐苹的手,“我们走吧!”

  徐苹心里不安,开口问张应,“你为什么要找我?”

  “不是说了?是要你的秘方。不只是我找你,锦衣卫、县府官衙,还有每个江湖人都在找你。”

  “就为了秘方?”徐苹喃喃念着。

  “以前是薛婆婆太精明,没人拿得到,而你又有翱天派护着,现在薛婆婆、翱天派都没了,自然找你讨。”

  于磊作势出招,“让他死,才不会泄漏你的行踪。”

  徐苹制止道:“算了,不要杀人,他死了,别人照样找来。”

  于磊握紧她的手掌,“别理他,咱们走!”

  他的手掌握得好紧好紧,早在初春,她不也期待他的表示吗?但他没有,矜持害臊的她,只好收回自己的一颗心。而此时此刻,每往前一步,就是一个风险,她不要他担风险、也不要他受伤。

  接下来几日,徐苹更沉默了。

  她建议暂时不要进政阳城,往北走回山区避避风头,于磊顺着她的意思,一路陪伴保护她。

  她总是默默走着,仿佛心事重重,有时走着走着,就站在路边发愣,看着人家的屋子,或是看着山间深谷。

  这时,于磊便会停下脚步,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掌心,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飘泊的感情已找到归宿,他愿意一辈子呵护她,而他也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可又怕影响她的心情,硬是把一颗火热的心压下。

  已经为她买了一件棉袄,但夜里她仍然冻得发抖,每回他一靠近她,她便立即醒来,告诉他,她不冷。

  为什么拒绝他呢?于磊一问再问,心里的问话没有得到答案。

  除夕夜,他们回到当初避风雪的山洞,于磊打了一只又鹿,以熟练的手法剥皮切割,放在火上烤着,在等待的时候,他就拿着那只万能的匕首,捡起一块未烧的木块,专心雕琢。

  与于磊同行多日,她已知道他闲来喜欢拿着小木头刻划,更有趣的是,只要当晚他打了什么动物,就雕出什么形状。她看过他的野兔、山猪、田鼠、竹鸡,个个扑拙可爱,在政阳城的家里,不是还摆着一只小兔子吗?

  但是,于磊雕完后,往往随手一扔,掷进火里。起初徐苹抢救了一只小猪,但隔天上路时,却没有口袋可以放,于磊就说:“带不走的,就不要带了。”

  好潇洒啊!感情也是带不走的,那么就放了,投入火堆里烧了吧!

  徐苹踌躇多日,终于下定决心,就是今晚。

  鹿肉熟了,于磊边切肉道:“今年又和你过除夕了,我们一起守岁。”

  “于大哥,你几岁?”

  “我?过了今天就二十七,你呢?十九了吧!”

  “你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流浪啊!”于磊很高兴,她今晚不再那么沉默了,他递过鹿肉给徐苹,很愉快地回答,“那时还是初出江湖的小毛头,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如何运用,闯得鼻青脸肿的。”

  “你师父没教你吗?”

  “我说过了,我没有正式的师父。”于磊说出他不欲为人知的身世,“当年,我母亲……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流落峨媚山中,被静心庵的尼姑救了,就在那儿把我生下来,我出生不到三天,她就跑了,庵里的师父只知道我父亲姓于。”

  “那你是女尼养大的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长了两、三岁,大概静心庵的师父看我顽皮,又是男孩子,就把我送到附近的林间寺,那寺里的师父忙着下山做法事,没空理我,又把我送到普明寺,但是,他们师父说,他们只养小沙弥,不养小顽童,我害怕吃素,就跑了,天天在峨媚山的寺院道观间流浪。”

  徐苹听了十分不忍,“你小小年纪……”

  “无所谓,自幼尝尽人情冷暖,才有我今日的豁达。在那佛门胜地,师父为了香油钱,人前一张脸,说尽慈悲;人后为了省一口饭,可以把一个没父没母的小童推来推去……”他见徐苹为他红了眼眶,立即转口道:“幸好我游走峨媚山,那里是个仙山宝境,不只和尚道士习武强身,也有很多江湖人士来往,我平常在庙里偷学基本功夫,见有人投宿寺院,就求他们教我武功。”

  “真的?这样你学得来吗?”

  “我常在猜,也许我爹娘就是练武之人,所以我对武学还有那么一点天份。就这样,拼拼凑凑,自成一局,倒也浪得虚名。”

  “你不孤独吗?”

  “不……”于磊忽然住口。在遇见徐苹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事实上,看尽人间冷暖,他更喜爱孤独,与世无争。可是,领略了徐苹的温婉柔情之后,他竟渴望有一个红颜知己,希望有人与他说话,就像今晚一样,而不是只有寄情于无生命的刻工之上。

  徐苹又问道:“为什么留胡子?”

  于磊摸一摸髯,笑道:“你应该问,当初为什么剃须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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