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人群熙来攘往,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乡下小子,他走进药铺,等着抓药的人很多,他只好耐心等待。
身边飘来一股刺鼻的脂粉香,他皱了皱眉,忽然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咦?这位小哥好面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随着妖娆的话声,一团火红的轻纱靠了过来。
莫鸿转头一看,是一个打扮冶艳的女子,一身的红,就像燃烧的火堆,眼里也燃着狐媚的光彩。他吓了一跳,连忙避开她的视线。
那女子仍是定睛看着莫鸿,“我看过你呀!让我想想……”
莫鸿已是急于闪身,却被那女子拉住。
“啊!对了,你是几个月前,到章府做客的莫公子嘛!”
经她一提,莫鸿也认出她了,“钗姐儿?”当初强灌他喝酒的钗姐儿?她怎么会在太原城?她知道他正在被官府通缉吗?若让她报官,那还得了?
莫鸿不想理她,可钗姐儿仍挽住他的手臂,热烈地道:“他乡遇故知,真好!”
“我有事,不跟你多说了。”跟一个酒女拉拉扯扯,实在不是他莫鸿的行径,更何况引起别人注目,也并非他所愿。
“你不是来抓药吗?我也是耶!我初来太原营生,水土不服,得靠些药汤来压压神。”钗姐儿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莫鸿看见伙计已经在处理他的药材,勉强和钗姐儿敷衍,“你来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北广城生意不好做,还是到这种通商大埠,那银子可是白花花的进来,白花花的好看呵!”钗姐儿赖在莫鸿身边不走,看样子还是在干她的老本行。
她大概不知道枫林山庄的事吧!莫鸿稍微宽心,走到柜抬,掏钱付帐,回头道:“钗姑娘,我有急事先走了。”
钗姐儿追出门外,“别急嘛!难得碰到同乡,我免费请你上金凤楼喝一杯。”
莫鸿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她又想欺负他这个乡下人吗?“不!我赶着拿药回去。”
“有人生病了吗?那倒要赶回去,小哥,你是路过,还是落户此地?”
她真是穷追不舍,莫鸿只好应付她,“暂时路过,明天就走了。”
“什么?明天就走?那我更不能错过和同乡相聚,这样好了,你和你生病的同伴一起搬到我们金凤楼,我今晚生意也不做了。”钗姐儿更加挽住莫鸿不放。
“不行!钗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得赶回去煎药。”
“小哥,你真是不给我钗姐儿面子,想想,有多少人为了与我共度春宵,不惜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我今天倒贴你们一晚,还一次赔双,竟然有人不领情呢!”钗姐儿满脸的不高兴。
不能再和她纠缠不清,在这大街上闹笑话,莫鸿用脱她的手,“我的妻子生病了,我要回去照顾她。”
“妻子?”钗姐儿的眼睛立刻发亮,“小哥,你成亲了?哎……哎……看来你是个忠贞不贰的好丈夫。”她又用手绢抹抹眼角,说愁似地叹道:“何时我钗姐儿才能遇得良缘啊?”
莫鸿听了倒有些难过,谁又愿意沦落红尘,以卖笑为生?于是他好言道:“钗姑娘,回去吧!我们后会有期。”
“不!”钗姐儿像是下定决心似地,“你的妻子也是我的朋友,远来是客,我早到几个月,就让我招呼你们吧!”
☆ ☆ ☆
看到莫鸿带着一个妖冶的女子回来,翠萝着实吃了一惊,询问他,莫鸿还结结巴巴的讲不出一个大概。
钗姐儿却主动奔到翠萝床前,好不亲热地道:“这是莫大嫂吗?好生标致,真看不出莫公子有这个能耐娶得美娇娘喔!”
翠萝被她说得羞红了脸。趁钗姐儿去唤店小二准备点心时,莫鸿赶紧把来龙去脉对她交代清楚。
翠萝依然是面红耳赤,“你竟然认识她这种女子,不过她看起来很热心,应该是没有恶意。”
“看你刚刚还一直瞪我。”莫鸿坐到床前。
“你……你怎么说我是你的……你的……”“妻子”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
和莫鸿在一起,全然不同于章纶待她的感觉,跟着莫鸿,她才真正明白什以是温柔、体贴,与爱情。
不是只有耳鬓厮磨的亲密关系,更多的是互相信赖与扶持,携手同行的生死相许。
两人对看,一刻也不能离开对方。
“哟!”钗姐儿又走了进来,尖细的笑声响着,“小俩口好甜蜜呢!看来我不该打扰你们。我已经请店家煎了莫大嫂的药,又吩咐他们做几样小菜,你们尽量吃,我跟掌柜的很熟,房钱我都帮你们付了。”
翠萝忙道:“怎么可以麻烦钗姐姐?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怎么会麻烦?太原离北广城十万八千里,听到同乡口音,好让人怀念。”钗姐儿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拿出手绢在眼角擦呀擦的,“莫公子、莫大嫂,我们都是出外人,人家说月是故乡明嘛!若不是为了生活,我们何苦老远奔波到这里,看那不圆不亮的月亮呵!”
翠萝听了也感到戚戚然,眼睛蒙上一层泪雾,口里仍劝道:“钗姐姐,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啊!”
钗姐儿捻起手绢,哀哀地说:“你们跑生意就算了,赚了钱,还是自由之身。唉!哪像我们这种烟花女子,怕一辈子寻觅不到良人,只好守着窑子,赚了钱,一分一厘存起来当老本,免得年华老去,孤苦无依……”
钗姐儿滔滔不绝地说着,叙述她幼年困苦,后母如何虐待她、不让她吃饭,长大后又把她卖入娼家,然后,她遇到一个深情书生,那人如何怜爱她,到处筹钱为她赎身,却遇上山贼打劫,财去人亡……
钗姐儿边说边擦泪,翠萝也陪着她掉泪,人间可真是悲苦啊,看来不是只有她一人受苦,而是众生皆苦,没一刻安宁啊!
莫鸿察觉她的激动,怕影响她的病情,忙暗示钗姐儿打住她的悲惨故事,“钗姑娘,药应该煎好了,我去帮小萝端上来。”
钗姐儿抹抹脸上一条条五颜六色的泪痕,起身道:“等等,我叫小二的送上来就好,你们夫妻聚聚。哎呀!我叫的点心还没来,肚子都饿扁了,我顺便下去骂骂掌柜的,做什么生意嘛!”
钗姐儿一阵风似地出去,莫鸿细心地拭了翠萝的泪水,“你真是个泪缸。”
“什么泪缸?你当我是院子的大水缸?”
“你小时候不爱哭,原来都存到现在了。”
“我淹死你!”
莫鸿抵住她的额头,“我愿意一辈子淹在你的心海里。”
翠萝笑着,“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前温吞得像头老牛。”
“老牛诚恳耐劳又忠实,哎呀!”莫鸿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热,不吃药不行了。”
“我还好,睡一下就好。”
“刚刚还听故事,应该要多休息才是。”
“难得我们和钗姐姐异地相逢,她对我们这么好,真是风尘奇女子,听她吐吐心事也无妨。”
莫鸿点点头,钗姐儿推门而入,拔高的嗓音嚷着:“开饭了,我陪你们吃一顿再走,两位不介意吧!”
翠萝道:“怎么会介意呢!钗姐姐人这么好,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了。”
伙计摆好饭菜,莫鸿先拿了药汤,喂翠萝喝了,再扶她到桌前用餐。
钗姐儿羡慕地道:“少年夫妻,甜蜜恩爱,可惜我是徐娘半老了,不然,我也要找一个俊俏后生,跟你们一样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