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毛巾冲进来的吴阳正好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下巴直往下掉,呆立在一旁。
乔拓把馥儿塞给他,转身迎向正面冲撞的小牛。小牛的冲力撞得他连退三大步,但是总算把它制止住了。
「云坡,快把大胆抓走!」他偾起臂肌,扣住牛脖子用力地使劲向左一扳,小牛轰然倒地。
满书房的人屏息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好一会儿才响起热烈的喝采声。
萧云坡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衫,他的前襟又被大胆抓破了。这只猫八成跟他有仇。
「馥儿,妳的猫,下次要看好它。」他把猫拎到手触红唇、神情恍惚的馥儿面前。
馥儿根本没听到他说话,她的脑袋里满满都是刚才的一吻。
她方才是和拓哥哥亲吻了吗?哎呀,羞死人了。她用两手捧住愈来愈红的脸颊。
「妳还好吧?」萧云坡上下打量她。看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辙地摇摇头,转身把猫交给赵香。他打算去换套衣服,把这一团混乱交给乔拓处理。
乔拓抬手抹掉自发际流下的水滴,环顾原本井然有序、高雅不凡的书房,现在却是桌倒椅倾,笔墨书籍散落一地,他珍藏的一幅水墨画真迹也破了一角,简直就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样。
他甩甩头,全身半湿的他看起来像自海中升起的复仇使者,眼中酝酿着风暴。
他的手下从不曾如此慌乱,想来他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都变得欠缺镇定和冷静。
他抿紧嘴唇,凌厉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扫视他们。
一个个昂藏大汉在他的瞪视下,羞愧地低下头自我反省,没人敢喘大气。
馥儿这才渐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眨眨眼睛,书房变得如此惨不忍睹,难怪乔拓会生气。
她看到小牛倒在地上粗重地喷气,尾巴上的火已经熄灭,但是原本茂密的棕毛烧掉了一大半。她心疼地跑到小牛旁边蹲下来,审视它焦掉的尾巴,担心它这回逃不过被宰的命运。
「呃……我很抱歉,但是小牛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抬头看乔拓,嗫嚅地打破沉默。
乔拓粗声粗气地说:「我不是在气妳和小牛,妳用不着道歉。我是气他们慌乱的表现!」他冒火地看着部下,「你们简直像群无头苍蝇一样,一点纪律都没有。这么多会功夫的人居然没办法让一位小姑娘停下来,还被只牛耍得团团转。
待会全部去刑堂报到!」
大汉们闻言一个个面色泛白,冒出冷汗。刑堂发落犯错者时,一向铁面无私,最重是要降职等处分的。在乔堡,职等代表荣誉和尊严,犯了错的人大都宁可挨大板、抽皮鞭,也不愿被降级。这次他们一片慌乱,还毁了堡主的书房,恐怕降级是降定了。
馥儿看他们担心的样子,心中不忍,插嘴道:「他们是为了小牛尾巴着火的事才惊慌的,这证明了他们的心地很好,所以……」她愈说愈小声,因为乔拓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乔拓想起刚才馥儿的裙子着火了还拚命跑的那一幕。若是火没有及时扑灭,现在她的肌肤大概也会像小牛的尾巴一样焦黑,这个可能性令他头皮发麻。他克制不住地对她吼:「妳也该骂,为什么裙子着火了还不知道停下来?」天知道他这几天吼人的次数,比他有生以来的总和都还多,他也奇怪自己的镇定到哪儿去了。
馥儿吓了一跳,缩靠在牛背上。「你刚才不是说不责备我吗?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凶?」她委屈地说,眼眶开始泛红。
看到她快哭了,乔拓头痛地用手按按额头,勉强放低声音,「我不是对妳凶,我的意思是妳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人家不知道裙襬着火了嘛!」馥儿噙着泪,转头看被撕破、扔在地上的裙襬,果然已经烧得焦黑。原来吴阳叫着火了,指的是她。那这一团混乱的罪魁祸首应该是她,而不是小牛。这些人被骂是因为她,书房被毁也该怪她。她哽咽地道歉,泪珠儿扑簌簌地往下掉。
乔拓不忍心看到她落泪,叹口气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支起她的下巴,擦掉她的眼泪说:「不要哭了。」
一听到乔拓放软的语气,馥儿的眼泪掉得更快。乔拓又叹口气,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拍她的背。
立在一旁的那群大汉几时看过大堡主有这种举动,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不过看来风暴是过去了,他们不觉松了一口气。
馥儿哭了半天,才发觉自己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她羞涩地推开乔拓,揉揉眼睛。「那你不生气了?」
乔拓摇摇头,他的气早在她掉泪的一剎那就消失无踪。
「那你笑一笑。」
乔拓瞪着她,又好气又无奈,一看到她的嘴唇又扁了起来,赶紧逼出个苦笑。
「这样可以了吧?」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以后小心点。」
馥儿红着脸点点头,她想起那无意间的亲吻,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乔拓拉她站起来。「吴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吴阳搓搓手,应声回答:「堡主,事情都要怪这只胖猫和笨牛……」
他正准备开始解释时,乔拓却挥手打断他的话,瞇起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天空说:「那是什么烟?」
「反正不是炊烟。」回答他的是不久前才走出去的萧云坡,身上还是一袭被抓烂的长衫。
他快走到自己的寝居时,碰上正要奔回书房的吴机,在听取报告后,立刻掉头回来书房。他怕一旦乔拓发现馥儿闯了什么大祸,而他不在场,她纤细的脖子可能不保。
吴机跟在他后面进来,瞠口结舌地看着室内,怎么他才出去一会儿,这里就成了战场废墟?
萧云坡无奈地瞥了馥儿一眼,这个小姑娘真是麻烦精。他先挡到馥儿前面,再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对乔拓说:「她烧了我们的厨房。」
第六章
乔拓脸色铁青地看着半毁的厨房。木板外漆都已烧成黑炭,剥落掉在地上,露出被熏黑的红砖。
他本来就计画要在今年内把堡内的所有建筑物改建为石造的房子,以增强防御能力,当初为了此事还和云坡商量半天,看是要从哪里着手。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势必要先从厨房动工。
馥儿紧张地盯着乔拓的侧面,紧抿的嘴唇和阴沉的脸色显示他这次气得不轻。
惨了,这个爱生气的男人恐怕会把她扫地出门。她不自觉地朝萧云坡愈移愈近,几乎整个人都躲到他后面,只留下小脸探出来,害怕地瞅着乔拓挺直的背影。
萧云坡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觉得她真的很像个妹妹,护卫之心油然而生。
他鼓励地对她浅笑,开口替她求情。「师兄,这也不能全怪馥儿。」
乔拓闻言转身。他这个师弟被女人追怕了,一向对她们没什么好感,这次却破天荒地为馥儿说话。他又想到刚才在书房,那些手下一听到云坡说馥儿烧了厨房,不约而同地站到她身边,怕他又对馥儿发脾气,根本忘了他们自己都还是待罪之身。
馥儿到乔堡不过一个月光景,就把一向沉静肃穆的乔堡弄得鸡飞狗跳……不,该说牛飞人跳。他可以预见以后的乔堡肯定是多灾多难。
一回想起刚才他那批精明干练的手下提着水桶,追着一只牛和一个小姑娘跑的景象,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低沉的笑声轰然逸出,久久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