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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样子也不是办法,总要说清楚呀!」

  汪母见他们两个饭吃了一半,跑到客厅去不知在商量什麽,表情又那麽怪异,而且媳妇也好像失踪了似的,一直不见人影。她除了满怀狐疑外,更是满腹牢骚。

  「你们两个在叽叽咕咕什麽?梦蝶呢?她到那儿去了?」

  汪舜国与鲁少晖尴尬的对视着,默默无言。



  「这个家从梦蝶回来开始就不太对劲。唉!为什麽你娶了媳妇,就什麽都不对劲了呢?」汪母盯着儿子,唠叨不停。

  汪舜国垂着头不发一语,开门跨了出去。

  「你到那儿去?」汪母纳闷地喊。

  鲁少晖看看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外面雨愈下愈大,雷声也不断轰轰作响。

  汪母自言自语:「唉,我怎麽生出这样的怪胎?结婚前还跟我聊上几句,结婚後都懒得理我了,到底那儿出了差错?」



  跑出去的汪舜国漫无目的的走在豪雨中,任凭雨水打在身上。他时而狂笑、时而嚎啕、时而嘶喊,想倾泄心中长期压抑下来的感情,最後却无助地跪在大雨中痛哭。 鲁少晖追上来,想扶起他,却被他甩开了。

  「不要管我!我该死!我应该惩罚自己。」

  汪舜国拨腿跑了,留下鲁少晖愣愣地站在雨中。

  何厝厅里,何家父母见大女儿受了委屈似地突然归来,深觉诧异,逼问之下,方知大女儿面临婚姻难题,全家人都陷入哀愁气氛中。

  何母气极败坏地踱着方步,何父坐在椅子上,右脚跨在扶手上,闷着抽菸。何小弟不关他事地趴在桌上做着自己的功课。

  「那会按呢?想不到红卵的故事也落在阮女儿身上。唉,天公伯无生目哦!」何母愁眉苦脸的说。

  何梦蝶坐在一旁啜泣,妹妹何梦虹悄声安慰着。

  「我早就跟你讲,叫你目要抓卡金哩,你偏偏要嫁伊。」

  何父忍不住了,拍桌子大怒道:「俺去把那个浑小子抓来痛打一顿!妈的!怎麽可以骗俺女儿?」

  「打有什麽路用?是你女儿不弄清楚,才会被骗。」何母反而怪起大女儿自作自受。

  「咦,你倒帮起那浑小子?」

  「我不是帮伊讲话,拢嫁给伊了,还够要按怎样?」

  何梦虹乘机插嘴,她可是与姊姊站在同一阵线的。

  「离婚嘛!既然这个姊夫不能行周公之礼,重新嫁一个呀!」

  「查某囡仔人,没你的代志,爱插嘴黑白讲。」何母怒斥。

  何梦虹吐舌做鬼脸抗议,何梦蝶可是一句话也不敢吭,父母亲为她的事已烦到焦头烂额了,她唯有接受他们的责备,毕竟汪舜国是她自己所选择的。

  夜晚的山里,犬吠声与猫头鹰咕咕声间歇交错地传来,使静谧的山区凭添一丝诡异的感觉,所幸何家都已习惯这样的夜晚,但对许久未住在家里的何梦蝶而言,却有一份生疏、孤寂的感觉。

  看妹妹正埋首作贴布绣,她的心情却沈甸得很。

  「看来你家政科是念对了。」她把玩着桌上的碎布料。

  「这得要归功於姊姊,当初如果不是你鼓励我,我还不知该如何选择呢!」

  何梦蝶像被针扎了一般,怅然所失。

  「姊,都是我……」何梦虹歉疚自责。 「干嘛自责?」 「当初我若不鼓励你勇敢去爱,或许你会听妈的劝告。」

  何梦蝶苦笑道:「下决定的还是我自己呀!」

  「看来,以後我要嫁人就得睁大眼睛哦!」何梦虹顽皮的腔调,让她不禁噗哧一笑。

  「在嫁人之前,先把学以致用的专长发挥出来,去市区教学,要不就成立工作室授课及接订单制作生产。像台北的大街小巷中手工艺教室林立,就属你这种科系出身的最吃香。当然,也有半路出家的,只要有兴趣,又学有专精,再加上有恒心,必定可以做得很好。姊支持你,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姊,你真好!」何梦虹露出感激的眼神。

  「你的图案剪得很漂亮、很特殊。」她拿起妹妹绣了一半的作品端详着。

  「这是创意作品,做好一点,分数较高。」

  「好好学!有朝一日,你若当了老板,我投资做股东好了。」她再次鼓励着妹妹。

  「打勾勾,说定了哦!」何梦虹天真无邪地伸出手指与她勾指约定。

  「你看你都快毕业了,还像小孩子般。」她笑笑地,妹妹在家一向善解人意,她不在,都是靠妹妹协助母亲,怎不叫她疼惜呢?

  也因此,姊妹情深,她有了心灵的伤痛,妹妹不畏母亲的责备还护着她,实在教她感动。 倒是父亲,他会不会反目,真的去找汪舜国算帐?这反令她忧心忡忡。虽然汪舜国欺瞒了她,但毕竟他们也是有感情而结婚的,纵然她气愤离家,但却不愿用武力来解决,於事无补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与汪舜国离婚,一来,因为他欺骗了她;二来,她不愿再生活在他自己的心结中。纵使她对他仍有一丝爱意,但她不得不做此决定;要让自己活得快乐,就要痛苦的斩断某些不快乐的事,包括情丝。

  就在她为自己下了决定後,第二天清晨,何父把她叫到跟前。

  父女俩眺望屋前的山林景色,清早的林内,鸟鸣、蝉声及鸡叫声萦绕於耳,是一种精神享受,然而父女俩却若有所思。

  何父坐在藤摇椅上,抽着菸,眼睛瞄向前方树林,低沈道:「身为男人,那个的痛苦俺能了解。」

  何梦蝶看了一眼父亲,默默未出声。

  「以前在金门当兵时,俺连上有位弟兄被摸上来的水鬼从底下刺了一刀┅┅」

  「啊!」她吃惊。

  何父冷哼了一声:「大命不死,不过也生不如死。那个弟兄一向自命风流,这麽一刀叫他再也风流不起来了,最後熬不过心理上的煎熬,自杀死了。唉!也许那浑蛋小子是因为爱你才不敢说出真相吧?」

  何父叹息地瞄着大女儿,昨夜细思後,站在男人的立场,他仍得为女婿说句公道话。

  「爱我?可是他却是有计画的一步步让我走进他设计好的布局中,我可不愿任人摆布呀!」

  「唉,这婚事是你自己选择的,现在也只有你自己再做一次决定。俺当初虽有说过,如果你受了委屈就唯他是问,但碰到这档子事,叫我如何和他算帐呢?我想他的心理与生理都已受伤了,何苦再去刺伤他呢?」

  父亲为男人,为丈夫作一番辩护,她可理解,但是,站在女人的立场,她也得为自己着想。

  婆婆,虽同为女人,却为汪家香火着想;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延续香火的问题,婆婆其实是个好女人。她想,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出在传宗接代这件恼人的事情上。这次,她临时出走,婆婆不知情,必然怪罪於她。也罢!反正都不想再当汪家媳妇了,何必操这个心呢?何梦蝶自我安慰着。

  殊不知,此刻汪母正读着儿子出走後留下来的信,已泣不成声了!尽管鲁少晖在一旁拼命抚慰着,却也无济於事。 汪母跌坐沙发,痛不欲生。

  「都是我!都是我逼他的!要不然他可以过得更有尊严一点。」

  「伯母,您别难过了!上帝造人,总要有完美和缺憾,人生才有喜怒哀乐。」

  「可是我只有这个儿子呀!」汪母悲伤得快泣不成声了,鲁少晖只有不断安慰着她。他并未料到汪舜国会突然留书出走,而且不知去向;汪舜国闷不吭声的这一走,竟要由他来收拾善後,真是可恶!汪舜国真不是个男子汉!不够朋友!他暗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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