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哲宇说完,以期待的眼光等着她决定。
何梦蝶思忖一会儿,抬头回答他:「我想,现代服饰及古典扮相,我都可以接受,至於裸体的表现,我心里没有准备,也无法接纳。」
毕哲宇听完,起身去拿了二张画来给她看,一张是身着肚兜,一张是半掩半遮的隐约模样。 「这样的画法你能接受吗?」
「嗯,只要不是全裸,大致上我都可以接受。」
於是,毕哲宇向她说明工作时间与侍遇,急欲徵求她的认可。
「能不能缓个一、二天,让我考虑。」她要回去权衡一下,并徵求谭姊的同意;因她还在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与一家录影工作室担任模特儿。
毕哲宇点头同意,但希望她早一点回覆消息。
她总感觉对方老是用透视的眼光在她身上巡礼,所幸并不带色情眼光,否则她早夺门而出了。
踏出民物之家,迎着午後艳阳,何梦蝶心忖:还好出门前已先涂了防晒油,又穿了薄的长袖外套,如此周密的保护,就不怕曝晒在烈日下了。为了工作需要,她必须不厌其烦地给自己添上一层保护膜。
她沿着红砖步道走向经纪公司,很巧的是,经纪公司与民物之家竟然在同一方向,且仅隔二个红绿灯;搭公车距离太短,计程车又不愿意载,走路,不长不短,当做散步也就到了。
她不过是想趁年轻之际多赚点钱、存点本;再者,家里的担子也是她不能丢下的。
模特儿这个行业,靠的是面孔、身材,等到年华逝去、身材变样,想为自己赚些本就来不及了;还好她不是动态的服装模特儿,苛求较少,条件略差,并不影响镜头下的美感。
走入经纪公司,里面已有几张新面孔坐在椅子上等待面谈了。
何梦蝶想到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不禁苦笑一下;现在的她,已经从青涩、拘谨中走出,除接受长期的仪态训练外,还融合了自己的气质、风格,变得成熟、摩登。
她的经纪人谭姊从透明的玻璃板看见了她,立即堆起笑容来迎接。
「梦蝶,快进来瞧瞧你拍的公益广告!」
她踏入办公室,看见严小毓也在,便打了招呼。
她们二人的眼光都盯着电视萤幕,这时候,有个男人拿着照片走进来递到谭姊面前。 「嗨!舜国,等一等,看完梦蝶拍的广告片再谈。」
汪舜国不便拒绝,便站在她们身後一同观赏。
可是他的眼光反而盯着何梦蝶弧形极美的侧面,他的心如热火奔腾,但却立即被矛盾、失望烧熄了。
电视萤幕上的游泳池畔出现何梦蝶玲珑有致的身影与甜美的声音:「人生的完整与否,并不在於外貌的美丑、或是躯体的健全残缺,而在於一颗心;一颗乐观的、充满爱的心……」
何梦蝶由游泳池里牵起一位断了手、身围游泳圈的残障女孩。
汪舜国的脸上表情突然古怪起来,皱着眉,手指头的关节压得嗄嗄作响,她们三人颇觉有异,不约而同回头望着他。 「怎麽啦,舜国?」谭姊关怀地问。
电视上继续传来何梦蝶的声音:「……把孤独丢弃,让我们迎接挑战。」
汪舜国不屑般冷哼一声离去,谭姊与何梦蝶不禁讶异他的举动,只有严小毓无动於衷,把眼光移回电视萤幕上。
等到广告结束,严小毓俐落地准备起身离去。
「我有个广告要拍,先走喽!」
「小毓,不要太晚回来哦!」何梦蝶在她身後叫着,严小毓对何梦蝶比个OK的手势,微笑地关上门。 谭姊关掉电视。「嗯,拍得不错。」
何梦蝶笑得好灿烂道:「希望这个广告能发挥功效,使那些闭塞、孤僻的残障朋友走出心中的阴影。」
「哼,我觉得那个四肢健全的汪舜国才闭塞、孤僻呢!阴阳怪气,对人爱理不理的,对他客气,他现若无睹似的,我看他才要心理建设哩!」谭姊想起刚才的情形,不悦地说。
何梦蝶无所谓地耸耸肩。「搞艺术的人都有点神经加神秘吧!」
「如果不是他摄影技术一流,如果我是老板,我就……」
「可惜你只是经纪人而已。」何梦蝶调侃笑道。
谭姊乾笑。「我真是欠他的。」
「好啦,别生气,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看你的意思如何?」何梦蝶笑盈盈地说。 「你说说看。」
於是她把前去应徵绘画模特儿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谭姊听完,沈思了一会儿。「你认为划得来吗?那边的待遇不见得比你目前拍广告来得高。」
「谭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要放弃这儿的工作,我只是每个星期抽二个小时过去,况且,广告也不是天天有得拍,只要时间上不与那边冲突就好了。就因为这样,所以我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误解我拿乔。」
「我怎麽会如此想呢?我们相处那麽久,彼此都互相信任,我是怕你太累。」
「还好啦!那儿离这里很近,走路不过十分钟,即使与拍广告撞期,时间上也可以错开来的;另一方面,我也想历练不同的经验,对於日後在镜头下的展现或许有益。」何梦蝶很诚挚的表态。
「既然你这麽说,那我也不能再加以反对喽!」
「谢谢你,谭姊,你始终是我的良师益友。」
「好了,别拍我马屁,把我捧得高高在上。」谭姊眉开眼笑地说。
单身又不乏男伴的谭姊,精明能干,处理事宜有条不紊;虽然已到四十五岁的更年期,可是企图心仍然很旺盛,对旗下的模特儿也不会颐指气使,反而能处处为她们着想,期望她们有更好的出路与发展。所以,何梦蝶很放心让她安排一切,二人之间的默契好得令其他模特儿心裹吃着酸醋,但何梦蝶与同事之间一向坦荡荡,又一视同仁,并不喜欢跟任何人咬耳根,因此,那些善攻心计的女人们也没办法抓到她的小辫子。基於此,谭姊更欣赏何梦蝶的作风,於是每逢有适合的工作机会,总会优先力荐她;更因为何梦蝶不挑剔、不拿乔,很得厂商缘,大家都乐意和她合作。
美容师的手不停地在何梦蝶的脸上涂抹着,何梦蝶透过镜子端详自己一张素净的面孔转变为艳丽的娇客。
「梦蝶啊!你现在可是公司的红人喽!」美容师一边手不停地忙着,一边与她搭讪聊天。
「没有啦!大家都一样,只是我比较幸运,工作机会较多。」她谦虚地说。
「因为你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又长得一副人见人爱的样子,口袋里才会麦克、麦克啊!」
「不要这麽说,其实我拚命赚钱是要养家的。」
「养家?我没听说你结婚呀!」美容师吃惊地说。
「不是,我是家中长女,家在台南,父母种果树为生;前年,我父亲在采收时不慎摔了一跤,大腿骨折了,後来虽然医好复原了,但行动不方便,再加上容易风湿酸痛,迫使他老人家不能再工作;而家中尚有两个弟妹在念书,负担颇重,於是,就把果园租给别人栽种。为了分担家计,只要是我能接受的尺度,我都不会推拒任何可以工作的机会。」
「看你年纪轻轻的,就得扛那麽重的包袱,真难为你了。」看着她姣好的脸蛋,美容师为她的遭遇感慨万千。这般青春年纪的女孩,竟得辛苦的为家、为父母、为弟妹付出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