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他眉毛一挑,把疑问挂上。
“是夫人要我们这样喊她,几天下来我们都很习惯了。”黛安解释。
“看来她适应良好。”他嘲讽地说。
“安安和我们大家都相处得很好,我想她来法国好几天了,都没有出去走走,就约了她走趟古堡之旅,起先她玩得很开心,可是下午我们到雪秾梭堡时,她就开始不对劲了,先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吵着要见先生,接着就昏厥过去。我只好先把地带回来,再打电话给你。”查理尽量把事情说得清楚。
“还有,她昏迷时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她家乡的语言,会不会是她太想家了?”新来的小女佣说。
“你们出去吧!剩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听完他的话,一行人鱼贯走出,突然,跨出门的黛安又重了回来,从木柜中找出一瓶番茄汁交给法兰。
“先生,安安醒了,请你把这瓶饮料交给她,如果她真是想念家乡的话,喝了这个一定能稳定情绪。”
“这是药?”法兰怀疑地看着罐上的中文字,是他的中文程降低了?
“是安安的母亲特别为她准备的,她从小就爱喝番茄汁,她母亲怕我们国内买不到这种东西,特地买了十几瓶塞在她行李箱中。”这是她在帮安安整理衣柜发现时她说的。
“我知道了。”握住罐身,他对这个能轻易收买人心的女人越发感兴趣。
门关上,他调过眼光,正视床上的女人。
一个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心底窜起,见过她吗?没有、绝对没有,可是为什么她的脸、她的眉、她的唇……那么熟悉,他无从解释这种感受……就是心疼,心疼她眉间的淡淡忧愁,心疼她脸上那几道泪水刷过的旧痕。
别哭呵……她的泪涩了他的心,让他的眼光再调不开。
她为什么而哭,思乡?怀故?担不完的心事?还是单纯的不适应?
笨女孩,法国是个好地方,适应它并不困难,只要多待一阵子,它会让你爱上。
多待……他在说什么?才一眼,他就起了留下她的念头?
忘记了吗?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他的不情愿,在他的排斥中成形,就算压制了自己的心,也不可能让他转变态度,爱上一个勉强他的女人。
何况坏的开始,总要有一个差劲的结束,才能让事情平衡。
不受控地,他的手存了自己的意识,刷过那两道细细的眉毛,小巧红润的嘴唇,他渴求她睁开眼睛,他期待起一双褐色瞳眸。
为什么不是黑色、碧绿或是蓝色,一定要是褐色?法兰亦无从解释。
强扳开自己的手,他告诉自己维持理智。她……是他不要的女人。
但下一秒,思绪浮上心间,手又自行爬上她的五官,细细探索,研究起那些让他熟悉又陌生的线条。他想对她说上一声:“晦!我见过你吗?为什么你会让我茫然迷惘?”
他不懂自己的心,应该对她怀恨、应该对她愤慨,应该买来机票,把她往下一班飞台湾的飞机塞,就算他该死的考虑到诺亚上万名员工的工作,至少他要表现出讨厌她、憎恶她的态度,然后转身而去。
可是……脚挪不开、手动不了,他竟然会恋上一张陌生的睡颜。
恋上?他恋上她了,一个在他身上套上枷锁的女孩?不!他否认。
细细的麻痒感扰乱了安安的梦,梦里,那个叫法兰的男孩正在为女孩讲故事,他的声音软软的、他的语调柔柔的,在她面前,他忘记霸道、忘记骄傲、忘记他是未来的公爵,人人都要服从他的命令。
这次,这个梦不再让安安心慌,也许是她看清了他的容颜,也许是骇人的火烧场面没有出现。反正,这次她既没恐惧也少了惶惑,有的只是安稳愉快。
睁开眼,她没有让他失望,是褐色的眼珠子,一转动就会转出水汪汪的波光,她看着他,很专注很专注,没有丝毫分心。
“我见过你?”是疑问句,纯粹为了证实他没来由的熟悉感。
“我认得你,十几岁的法兰·普瓦堤耶。”她说得肯定。
“我不叫法兰·普瓦提耶,我是法兰·默尼耶,请你牢记你丈夫的名字。”她浓密且长的睫毛一扇一扇,惹得他好想再去碰触。
面对这个洛安安,他积存了一整个月的怒火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横在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奇怪。
“反对”一时间变得薄弱,他决定顺心而行。
“不是法兰·普瓦提耶?”是谁弄错?他或她?
“不是,我很确定自己的姓名。能谈谈你口中那位法兰·普瓦提耶吗?”
“我终于看见他了,他和你长得好相似,金发、蓝色的大眼睛、近乎是雕刻家刀下雕出的完美五官,不爱笑、有点高傲,我等了十几年总算看到他了。”
“你有语病,你说你等了十几年总算看到他,表示你根本不认识他,既然不认识为什么执意要见他?”
“他在我梦里出现过好多次,也许你会觉得荒谬,但是我发誓我没说谎。我认得他的声音、认识他那双湛蓝得叫人心安的眼睛,在梦中,我始终看不清楚他。我今天看到了,在雪秾梭堡的跨河长廊里,我看到他,也看到那个被火焚身的女孩,那不是梦,我真的看到他们了。”她急切地想向他解释,可心越焦急话说得越不清楚。
“你是因为这个昏倒?”
“我昏倒了?”她看看自己,再看看四周,垂头回想刚刚,认同了他的说法。
“威廉医生认为你受到惊吓。”
“你知道安娜·洛林这个女孩吗?她褐发、年纪很轻,十五、六岁左右,常常笑,有点调皮戏谑。”她不想话题绕在自己身上打转,忙出言询问。
“没有。”
“没有?”看来,她想在他身上寻找答案,似乎是挺困难的。
“不过我倒知道一个叫做洛安安的女生,今天刚认识的,她十八、九岁左右,黑发、褐色的眼珠子,不晓得和你口中的那个安娜小姐有没有关连?”
她的眼神黯然,他讨厌她这号表情,想用话驱散她的沮丧。却忘记了他本来就是要她沮丧,要她痛苦,要她不幸福,然后在孩子一落地后主动离开他。
“你弄错了,她已经二十二岁了,你对她的印象还好吗?”她直觉想亲近他,不单单因为他像梦中男孩,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因素。
“印象不错,她长得相当漂亮。”法兰难得和人开玩笑,可是她诱发出他的幽默。心领着他、领着感觉,一步步靠近她。
“除了漂亮之外呢?”她喜欢他的笑容,一笑起来严肃不见了,让人觉得他很好亲近。
“除了漂亮之外……没有了……”漂亮的女人很多,只有她能让他想留下,让他兴起探索欲望。
“那是你不够了解她,她有很多很多优点的。”
“说说看,我想了解。”也许了解她,他就能解开心中那种毫无道理的留恋。
“好啊!先澄清,是你想认识她,不是我强迫推销。”
“我总要先验验货色,才知道自己的选择符不符合经济效益。”不是他托大,想当他的枕边人也要有几分能耐。
微笑,她续说:“首先,她很耐操,一天可以连续工作二十小时。第二,她很有力气,可以扛得动十几公斤的重物,表现不比其他送羊奶的男孩子差。第三,她很精打细算,一个月一仟块台币就足够让她过得非常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