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二十六年平静的小天地,因为有了他的强行介入,拉广了眼界、放宽了尺度。但是,官幔语扪心自问,在这段时间里,她难道不曾感到害怕?
她有,她很害怕,尤其雷昊负伤归来后,她首次深刻的感觉到,随着雷昊的步伐,她已一脚踏进一个只有血腥杀戮,不讲法律、不问真理的地域了。
这样的生活,他们还要过多久?
在她锁眉低叹之际,雷昊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抑郁不乐的面容上,眼底有着极深的愧疚。
“幔幔,”他以下颚顶住她的发心摩蹭,万般不舍却又异常坚定的问:“你……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怀中娇躯明显一僵,官幔语全身血液为之冻结。
“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吧?
“我不能确定皮卡·裘对总部是否有贰心,但我不信他。”大手在柔若无骨的腰际交握,他娓娓道出心中的打算。
“只身深入敌境,我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阿萨拉可以亲自送你回到利玛,我信得过他。”
“我不能……”困难的吞咽口水,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让她的声音变得好沙哑。“不能留在小木屋等你吗?”
他要让她先走?起初好说歹说都要哄骗她千里相随的雷昊,如今居然要让她先走了?官幔语想笑,眼眶却迅速地泛红。
恨她太懂他!
雷昊放开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确保她的安全!
“不妥。”褪去轻佻嬉笑的伪装,他周详而圆融的思考,较之正常二十八岁男人更成熟。“我没有时间重新布置地雷,在我潜入军火库后,皮卡·裘也许随时会过来,我不希望你单
独和他相处在一起。”
官幔语赫然仰首看他——
“你是骗他的?你根本不是三天后才要动手刘不对?”
聪明!雷昊奖励地在她雪白的额头印下一吻,直爽的说:“没错,我骗他的。我预计后天破晓前出发,顺利的话,不到中午便可完成任务。”
皮卡·裘亦是聪明人,他担心雷昊的行动有变,所以在临走前故意说道,他接连两个晚上都会过来小木屋,明的是探访伙伴、共谋大计,暗的则是预防有人偷偷起跑。
“在利玛等我,嗯?”
“不!”生平没用过这么大的音量说话,官幔语退出他的怀抱,隔着一张桌的距离和他对视。“我不走!”
她不是他唤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仆,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雷昊不能随便替她作决定啊!
“幔幔,”他想拉回她,她却闪躲了去。“我什么事都可以依你,就这件不行。”
她是他最温柔的致命伤、最甜蜜的负荷,官幔语若是留在这儿,他无法全心全意去对付敌人,胜算势必少了很多。
“我没有那么娇弱!”她气红了眼,大声吼道:“我受过严密的军事训练,我会用枪,也晓得如何保护自己,我……我可以帮你!”
雷昊的棕眸转深,一抹激动的神色掠过他眼底。
真傻呵,他的幔幔!
她不愿承认对他的感情,却总是在无意间泄漏太多……他想保护她,而她何尝不是?即使怕得要命,她还是坚持不退缩,坚持与他并肩奋战,一起留下来……
可他不能这么自私!
留下她,无疑是叫她拿命来赌,雷昊的玩心再重.也不会拿最珍爱的女人来开玩笑!她必须有百分之一万的安全!
“我可以的,你相信我。”官幔语颤着声重申自己的决心。
“不。”他没有半点犹豫,或者动摇。
“什么叫不!?”她的情绪完全失控了,“你不能老是想怎样就怎样!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如果你有心要放我走,一开始就不应该逼迫我离开台湾!”
如果他不是认真的……一开始就不应该夺走她的心…
“幔幔……”雷昊无力低唤她的名字,心知她气坏了。
平常,凡是她想要的、她希望做的,别说是一百件、一千件,只要是能力所及,他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让她展颜欢笑,是他一辈子的幸福泉源。
可是今天这件事非比寻常,那些游击队的凶残,不是一般人所能揣想,他要力保她的安全无恙,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她远离危险核心。
他不能妥协!
沉默在他们之间扩散开来,雷昊跟官幔语各据一方,谁也不肯退让。
握紧粉拳,指甲戳进手心,滴淌出几颗殷红的血珠……
她不觉得痛,一点都不觉得痛,除了他,没有任何事能够击垮她!
他到底明不明白,她之所以留下的原因啊……
雷昊神情复杂地瞅着眼前——脸坚决的她,笑闹的心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心疼……
他的幔幔固执而坚强,美丽而善良,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她从不喊苦,一如他乱七八糟地破坏她的生活,她却还能尽量的保持平常心,逆来顺受地任他胡闹。
别人的性命,他不管;官幔语的生死,却主宰了他的天。雷昊咬紧牙根,不断告诫自己必须硬下心肠送走她,即使——那代价可能是失去她!
第九章
就这样,他们僵持了两天。
期间,皮卡·裘依言在夜晚准时报到,不过,这回温柔可人的美人儿躲在房里不出来,雷昊又一脸冰寒的埋首作研究,他摸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很早便假托有急事,闪避情侣
吵嘴的风暴去了。
此时,夜已过半,雷昊换妥衣物,静静地在客厅收拾东西,官幔语所在的那扇门,却始终紧紧关闭着。
吁!这下子该怎么办?再过两三个钟头,他就得按照计划往游击队的军火库出发,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护送她到阿萨拉那里呀!
望着那扇不动如山的木门,雷昊终于见识到,除了爱干净以外,他的幔幔有多固执了。
叩叩!不得已,他还是去敲了门。“幔幔,该走……呃……你?”
他瞬间化为石雕,呆住。
官幔语换上了活动方便的迷彩服,一头长发藏在深绿色头巾下,白皙的脸蛋涂满野地即可取得的黑色汁液,摆明了她跟定他的决心。
“我不想被抛下。”扬起骄傲的小下巴,她一向柔软的眼神,燃起一股旺盛的战斗力。
雷昊笑得更苦,眉头打了数百个结。“幔幔,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记得我们有谈好条件。”从柜子里取出大小不一、长短皆有的枪枝,她的语气淡漠,仿佛她的决定与他无关。
雷昊头痛的抚额低叹道:“你不要闹了好吗?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涉险!”
好笑!他竟然说她在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是谁在闹?是谁不讲理?是谁硬要介入她的生命?
他竟敢说是她在闹!?
官幔语气得超想用机关枪射爆这个天杀的大混蛋!
“我坚持。”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她越过他就要出门。
伸手拦住她,雷昊苦口婆心道:“幔幔,你听我一次。”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一次?”她火辣辣的回头,赏他一记愠恼的大白眼,气颤了纤弱的身子。
“幔幔……”天哪!地哪!谁来帮帮他?他是为她好呀!
“别叫我!”他自以为是的掳她到异国,自尊自大的宣称他爱她,接着又为了要确保她的安全,所以先送她离开。
在他导演的这出戏剧当中,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官幔语越想越气,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他搓圆捏扁的玩偶,她只是不爱发脾气,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替她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