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自动扣上的安全带令她叹为观止,庄晓筱俨如刘姥姥进大观园,骨碌碌的瞳眸毫不隐瞒地东瞧西摸,最后她满足地贴入双色调的皮制椅背里。“呵呵,我这还是第一次坐保时捷哩。”
“坐稳啦。”诸葛靖让她有趣的嘴脸给逗笑了。
“咻”地一声,跑车飞了出去,庄晓筱立刻拍手叫好的笑靥,朴实得令人莞尔,在看多了世人的装腔作势与浮华不实,或许就是这份“真”吸引他一而再地想见她吧?
“这车几多钱呀?”一定很贵。庄晓筱好奇地抚着全石墨内装的材质,和全球卫星导航系统。
没听过这种问法的。诸葛靖笑着说出了个八位数字。
“怪怪!那些钱足以买下一栋豪宅别墅耶。”想想,庄晓筱又喃喃啐道:“你有的是闲钱,我干啥管你这么多?神经!”
“我一直想问你,你们的工作室为什么取‘布谷鸟’?”诸葛靖白了白眼,决定装没听到她后面的自言自语心情会好些。
“没为什么啊。”又不是国家机密,告诉他无妨。“我在想名字时,隔壁的小朋友正好在弹钢琴,曲名就是我们小时候唱的‘布谷鸟’,所以我就用啦。”
“那万一当初弹的是‘小蜜蜂’或‘总统蒋公纪念歌’,你不就……”太不浪漫了,诸葛靖还道有什么重大典故咧。
“或许吧。”庄晓筱耸耸肩,没发生的事她哪知道?
“真败给你。”诸葛靖哑然失笑,如果他俩之间的气氛始终这么融洽,其实也不错。“我请你喝咖啡。”
“不要,我对咖啡因过敏。”庄晓筱抿唇拒绝。她的体质很诡异,哪怕只是吸收了一点咖啡因,就会整夜睡不着且全身不对劲。
“小姐——‘喝咖啡’并不表示你喝的一定要是咖啡;好比‘压马路’实际上是‘逛街’之意,它仅是个代名词。”他真遇到宝了,这年头会这样回答的,大概找不到了吧。
“反正我没兴趣……”庄晓筱顿时有了联想,忙不迭啧啧有声,将丑话放在先。“哦——讲好啦你只是司机,我可没打算还邀你上我房里喝茶坐坐唷。”
“我们就不能成为朋友?”过河拆桥的小东西!她以为他想进女伴的家里,还需要用暗示的吗?真是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我高攀不起。”庄晓筱一脸客套微笑地划分界线。
吓死人!他俩不是朋友,她的生活都已一团糟了;要是真成为朋友,那干脆把她直接解剖,陈列开放给民众参观算了。
“为何对我有敌意?”诸葛靖忍不住要问。从他俩认识以来,就属目前的相处尚称得上平和,但那是因为他今天特别压抑脾气。
“哪有?我崇拜你得很。”仿佛他说了啥大不逆的话,庄晓筱眨着惊慌的杏眼撇清,唯恐一个不慎便被踢下车。只是那不够热忱的语调,任谁听了都知道她言不由衷。
“是呀,反正我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嘛。”诸葛靖登及又有气。
“你不觉得‘蟑螂’一词用得很鲜吗?”庄晓筱自我陶醉了起来。“嗯,说不定我有写作的天分唷。”她接着侃侃而谈。“说起蟑螂那玩意儿,它真的很不简单耶,啪啦啪啦就生了一窝,足迹不仅遍布全世界,搞不好外太空也有它的存在……”
她越说越上瘾,诸葛靖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句句入了他的耳之后,那个“它”字便很自然地换成了“他”。但倘是责斥她指桑骂槐,又等于不打自招承认他确实是“那玩意儿”,故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他只好快转移话题。
“我瞧你这几天的身体养得不错了嘛。”
“你想做什么?”庄晓筱本能就是双手护胸,眯着防备的眸子睨他。他该不会兽性又发了吧?
“你忘了我们的‘五天之约’吗?”诸葛靖哂笑,她如果不是毫无经验,就是太有心机,她现下那种动作才令人想“做什么”咧!
“五天之约……”庄晓筱苦思了好半晌方恍然大悟,她放心地把手置回两侧。“哦!你说的是要我在五天内治好所有病痛,否则你会亲自来照顾我到痊愈为止的‘那个’五天呀。”
她想他最在意的,应是她动不动就当他面造反的胃吧。
“人家我光是接那些无聊的电话就快烦死了,哪还会记那么多小事嘛?”她转过头来怪他。
“我交代的事居然有人会视为小事!”她的坦白常教诸葛靖呕血。
“你干么老是无缘无故凶我?”庄晓筱噘高了红唇。她又不是聋子,他没事突然吼那么大声想吓死她呀?
若非人在车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她早一脚踹得他狗吃屎。
“你处处忽略我,还敢怨我无缘无故凶你?!”诸葛靖未经大脑斟酌即愤懑宣泄出多日来的郁闷。
“你是我谁呀?我为什么要在乎你?”庄晓筱插着小蛮腰,两道蛾眉因为莫名其妙而绑着结。
“我是你……”她说得没错,他是她的谁,他为什么硬要她在乎他?
怒冲冲的咆哮戛然休止,诸葛靖让自己顺嘴脱出的话梗住了喉咙。
刹那间,他茅塞顿开。所有纠葛于心头上的乱码一一得到正解,他终于明白抽紧的心弦从何而来,他对她的特殊待遇、容忍与思念,还有那些他一直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为什么,总括起来的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爱她!
她的率真在无意中剥去了他在人前戴着的假面具,使他不自觉地放松,而毫不隐瞒地呈现他最真的情绪和不为人知的一面。表面上他是好胜心作祟才处处找她挑衅,其实他想在心仪的人跟前咸鱼翻身才是要件,连他会买脚链送给别的女人,亦不过是一种反叛的心理。
或许早在他俩为电影争执不下之秋,她的影子便已强烈地烙在他脑海里,只是他居然蠢到没有察觉。
“没话说了吧?”庄晓筱摊开两手。
“我……”诸葛靖不是没话说,而是想说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专心开车吧!”庄晓筱促狭性质多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然后踌躇满志地望向车外,不再理他。
第七章
好郁卒的人生呀!
想他三不五时挂在嘴巴上的三个字,临到真正认真的紧要关头,却连个子儿也不敢吭一声——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瞧!很简单嘛,就照平常那样,揽住女伴的腰肢,窝进她的颈项,呢喃轻吐着热气,保证马上搞定。
可是……他要是那么做,保证马上会被庄晓筱赏几个锅贴,然后她会闪得远远地,说不定还会来个歃血为敌,与他势不两立。
“唉……”诸葛靖越细思量,前途越显黯淡。
没想到他总算厘清心事,心情反而更加忧悒。
“喂,你开过头啦。”见他愈开愈顺手,庄晓筱不禁出声提醒。
“啥?喔……”诸葛靖这才将车掉头回来。
“随便在这附近暂停一下就行了。”庄晓筱指着前面的饭店。
“噢。”诸葛靖哼唧的音调和引擎的熄火声差不多。
“你还好吧?”虽说一直觉得他有些神经神经,但他向来剑拔弩张,突然变得这般阴阳怪气,不时还会长吁短叹,她反倒很不习惯。
“不好。”诸葛靖将额伏在方向盘上。
他试过几次,此招相当受用。像他这种叱咤风云的人,一旦在女人面前流露丁点无助,对方泰半会激动得不得了,自认身负慰藉他的重责而母性大发,并立刻弃甲缴械却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