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方面,你做得很好,都挺符合他的需要,不过可以适时加一两帖凉补的药材,我看小缘心火过旺,该降降火气。」久久笑。
厨娘也忍不住笑了。「小少爷的确老挂著一张脸。」
奇怪!这个新夫人不错啊,她不但亲自来厨房探察,而且一开口便关心少爷小姐的饮食,反倒对自己的伙食无特殊要求。
她不禁对这个小夫人有了几分好感。
「对……对了。」久久突然有点犹豫起来,口气也变得迟疑。「那个……大老爷喜欢吃得就这几道菜吗?」
「这倒没有,大老爷对吃并不讲究,只要能饱食即可。」
「这样啊!」久久发呆。思索了一会儿,她低低地开口:「厨娘……」
「叫我老太婆就好,别客气。」厨娘豪爽地说。
「老太婆?不大好吧!」
「我姓老,名太婆,夫人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她嫌这名儿难听,平时不随意透露给人知,但这新夫人有她的缘,所以她倒不介意。
久久瞪圆了眼睛。不会吧!是谁家的爹娘帮自个儿女儿想这种名字的?
「夫人是想问大老爷的事吧?」见久久满面红潮,她可猜得准了。「你怕大老爷啊?」
「呃……是有一点。」久久承认。
「你该不会是听到外边的传言吧!」老太婆横眉竖目,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些事难道不是真的?」久久迟疑地问。
「哪些事?连杀三个夫人的事吗?那些狗杂碎,自己本事不如人,只会嚼舌根乱说话,真是有够该死!」
老太婆怒声骂道:「大老爷哪里会杀人?他不过是性子直了点,不懂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外表看起来冷冰冰、不好亲近。其实他比谁都好、都善良。」
久久见老太婆激动成那样,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但她其实也很渴望知道,下人眼书大老爷是怎样的人。
「外面那些人,准是看大老爷不顺眼,想他一个外地人,不靠祖荫不靠偏门,短短十五年之间,便成为长安首富。你说谁不眼红?」
老太婆激动地口沫横飞,好几滴都落到菜里头去了,瞧得久久胆颤心惊。
「既然如此,那连杀三妻的事……」久久小声地问。毕竟这是攸关自己生命的大事啊!
「听他们放屁!」老太婆大声骂道:「第一个夫人,也是少爷小姐的母亲,是在生小姐时难产过去的,当时情况险恶,你看小姐的模样也知道。第二个夫人,是她自个儿为了捞掉到池里的簪花,不小心溺死的,谁叫她自己贪财……算了,人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说。至于第三个夫人嘛……」
「怎样?」久久紧张地问。
「说也奇怪……」老太婆说,脸上浮出尴尬的神色。「我煮了条鱼给她吃,她一吃便倒地死了。」
「啊?」久久惊讶地往后退。
「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老太婆双手乱摇。
「那她怎么会……」
「我只是把那条据说新罗人送的胖鱼杀来炖一炖,除了葱姜蒜,砂糖酱油盐,啥也没加,究竟她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不过大老爷为了帮我遮掩,跟官府说是意外死亡,可也不知是哪个死鬼,把消息泄漏出去,外边人一听到三夫人无故死亡,再加上之前死了两个夫人,自然就有这等荒谬的传言传出来了。其实他什么也没做过,要不是为了我,怎会白担这些恶名?可怜的傻孩子。」老太婆红了眼眶。
看到厨娘真情流露的模样,久久听了心里略安。
他果然不是那样的人啊!
她相信厨娘不会骗她,她自己也奇异似地倾向于相信他。
想到当初他温柔的举动和眼神,久久心里一阵暖洋洋的。
大老爷……说不定真是个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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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邢府正中央的「太涣池」波光粼粼,水岸边的梅花洁白似雪,随著清风拂来,带著阵阵极淡的花香。
太涣池旁的小红亭中,摆满了烧著炭火的煤炉子,亭边轻纱缭绕、如烟似幻,将小红亭妆点的如处梦境之中。
亭内坐著两个男人,一个身长七尺、轮廓深邃,神态从容、不怒而威,自是邢府主人邢天放;至于另一壮年男子,身型肥胖、肤色黝黑,奇特的五官甚至比邢天放还立体一些。
「请尝尝,这是本家厨子做的羊肉抓饭。」邢天放将下银箸,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长相五官奇特的客人以手抓饭,豪爽地放入嘴中,嚼了一嚼。「唔唔,没为、没为……」他怪腔怪调地赞好。
旅居长安的异国人不少,大多数是以经商、传教为目的,其中也不乏留学生。邢天放经商,来往的自然是各国商人。
受邀而来的这个色布都,乃大食商贾,专营珠宝、香料、翠羽、玳瑁等奇珍。其人豪放爽朗,尤其特别爱吃,因此每来长安一次,便由邢天放招待当时最出名的料理。
「这几道则是羊皮花丝、金线油塔、鸟醋炖肉。」
色布都每道菜都尝了几口,遇到不台胃的便闷不吭声,若碰上喜欢的,便「唔唔」赞好。这是他的习惯,也是宴客主人评断他喜不喜欢菜色的方法。
见客人欢喜,邢天放也颇感荣幸,多亏老太婆嬷嬷厨艺佳、菜式多,没丢了中土人的脸。
「拟们的菜真是太霉味,窝太喜欢了。」色布都边称赞边吃,顺道再吞下一口软炸银鱼。
一旁服侍的水颐甜甜地笑。「色布都老爷,喜欢就多用点。」
「唔唔唔唔……」他突然瞪大眼睛,连连赞道。
水颐见状,赶紧解释道:「这软炸银鱼乃是从苏县现捞,活鱼直送长安城而来的,下锅时还活蹦乱跳的,可见其新鲜的。」
然而色布都却不动手,依旧「唔唔」个不停。
水颐愣了一下,接著又笑道:「银鱼只薄薄裹了层面糊,下热锅油炸,因此外酥里嫩、芳香扑鼻,您多吃点。」
色布都涨红了脸,一双牛眼盯著两人,仍是「唔唔唔唔」地怪叫,弄得两人莫名其妙。
邢天放察觉不对,立刻问道:「色——」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传来娇笑,伴随著慌张的惊呼声。
「哎呀,你踢得太大力了!」
在众人还则不及反应前,只见一颗色彩斑烂的波罗球劲射过来,不偏不倚正中色布都肥胖的脊背,力道之大,撞得色布都整个身躯往前倾倒,杯盘摔了一地。
众人吓了一跳,都为眼前的事情惊呆了。
「是谁在胡闹!」水颐立时尖声叫道,美丽的脸庞布满杀气。
「热手巾——」邢天放立即恢复镇定,低声吩咐一旁小厮,然而鹰眸却倏地眯起,犀利地射向闯祸的一干人等。
只见不远处的三个人呆立不动,其中两人脸上带著大祸临头的表情。只有不解世事的梅歆,还开心地笑著。
色布都整个胖脸还埋在羹汤之中,邢天放见状,只得先压下满腔怒气,赶紧将他扶起来。
望著色布都油腻腻湿淋淋的胖脸,邢天放怒从心起。色布都是他非常重要的商业夥伴,行商多年,两人一直合作愉快。
可瞧瞧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怎么办?」从没见过爹如此恼怒的神情,邢梅缘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身子凉飕飕的。
「我也不知道……」久久声音发颤。看邢天放气得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她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