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倒霉的是你自己。”当医生的,最怕的就是那种自以为壮如无敌铁金刚的病人,或认为吃颗药会折煞男子气概的患者,不巧眼前这位,恰是此两项的综合体。
“我不可能患感冒……哈啾!”拓跋刚拼命忍着,但喷嚏仍是不断。
“你吃到炸弹啦?”水柔晓得他的脾气虽旺,但还不至于一直这么呛。
“我是出门……哈……啾……踩到地雷。”拓跋刚恨恨地说。那颗“地雷”要是被他再遇到,他要把她大卸八块。
“地雷?”水柔当然不信这世间尚有比拓跋刚脾气更坏的人。“一定是你先点火的。”
拓跋刚换好衣服走出来,才想辩解,水柔已插口说:“快去舞台上和他们预演一下吧!主办单位的负责人以为你不来,都急疯了。”
“哈……啾,你要去哪里?”他是那种凡事要求完美的人,这个性并没有什么不好,但问题是他常会忘了自己是音乐天才,而用相同的标准去苛求别人,使与他配合的搭档要脱好几层皮本,故此次所有的排练,水柔必会在现场监督,以免他像往日那般怒骂,适才,他就是要赶来与交响乐团做演出前的最后“沟通”。
“我要打电话告诉伊恩他们你来了,省得他们为你操心。对了,今天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水柔笑着问。
“我……那个……摔坏了。”拓跋刚尴尬地搔着短发上的水。
“你‘又\\\'摔坏啦?”水柔难以置信地瞅着他。“你晓得光是今年你就摔坏几支?虽说自家生产,你也不能一不高兴就拿它们出气嘛!”
七圣的“天漩”班杰明是电脑和机械高手,所以他们拿的超薄式、可充小型电脑之用的大哥大均是出于他的设计。
“谁教班杰明做出来的东西……哈啾……不经摔。”拓跋刚嘴里吐出来的火舌并没有因开始痛的喉咙而减缓。
“你唷--”水柔弹了一下他的耳垂。“快去前台吧!记得要为你的迟到向大家道歉喔!”
“嗯!”要他道歉?鸟咧!
第二章
一向是运动衫和牛仔裤的死忠者,眨眼摇身一变成了大淑女,别说丁沛阳半天哼不出话来,就连黎琪自个儿都觉得怪坚的,好像……好像--男扮女装。当然她百分之百的是个女人,可是习惯了中性穿着,再来穿这些“娘娘腔”的衣服,实在有够……
“真是的,不过是弹弹钢琴嘛,干啥规定要穿正式礼服?怪的是还有很多听从远从世界各地风尘仆仆、专机赶来,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难得的“妖艳”,不禁庆幸丁沛阳是搞婚纱店的,否则哪来如此“惊悚”的行头。
“上帝保佑,这低胸、露背、削肩、还大圆的雪纺纱短裙,已经弄得我捆手绑脚的,可千万别再一个不小心,把我保留二十几年的清白公诸于世啊……”她念念有词。
“真是倒霉,本来不用穿那么暴露的,都怪阿沛的店里今天刚刚公休,修改的师父全放假。”黎琪埋怨。“唉,我没事长得比一般新娘高作啥?好死不死地就这件合穿。”
“哈啾!”喷嚏一直打个不停,黎琪郁躁地揉揉红得不能再红的鼻子,脸上的妆都被她揉糊了。“都是那个不知姓名的皮衣阿飞,害我感冒加重,要是再让我见着他,非教他好看。”
唉!她今天是诸事不顺,方才还接连被警卫请出来两次--
第一次她不睬门旁“禁止照相机和录影机”的警告标志,光明正大背着相机进去。第二次她自认IQ一百八的将它藏在包包里,谁知警铃一样大作。
“拓跋刚?我还\\\'拖把\\\'刚咧,那小子八成是心理变态!又不是脸上镶金,居然在国父纪念馆的大门口装探测器,以防止有人夹带相机进去,一旦发现还会被没收。”
“明的不行,我就给你来暗的,走偏门才像咱们‘狗仔队\\\',本姑娘就不相信国父纪念馆仅有一个门能通。”因此她现在逢门就去推上一推。
只是这种安全门很讨厌,非从里面开才行,加上姓“拖把”的家伙像防贼似的,每道门不是锁得紧紧的,就是有“狗”看守,她不禁翻翻眼珠。”真希望我学阿里巴巴喊喊\\\'芝麻开门\\\'它就会开。”
梦想毕竟是梦想,黎琪踩着磨脚的高跟鞋,继续面对现实寻找下一扇门。
***
他真的感冒了吗?
他身体素来强勇得很,怎会淋场雨就感冒了?可是这喷嚏一直打个不停,让人觉得很鸟,而且越来越鸟,越来越鸟……
拓跋刚蓦然烦躁地将十只手指全按在钢琴键上,杂乱的音符巨浪推翻了原本悠扬的乐章。
“不弹了,不弹了,今晚的演奏会取消。”他刷地站直,屁股下的琴椅因他的怒气而倒地,碰地撞击的巨响混着火爆的嚷声,由舞台的左翼传绕到整座会馆。
“嘎……”一行五十人的国家爱乐交响乐团和指挥,当场愣在原地傻了眼。
又来罗……这不晓得是这些天来的第几百次大吼,只是之前吼的范围多限于乐团的伴奏技巧,拒绝演出倒是头一遭。
“拓跋刚先生……”主办单位的负责人立即趋前安抚与交涉,照理说他应该习惯了,但他仍是怕得要命。
他怎么这么背?水柔小姐不过是才走开一下,拓跋刚就……分明是欺负人嘛!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哈啾一声,拓跋刚愤然捏信鼻尖,恨不得将直挺挺的鼻子扯掉。
“我……去找水柔小姐。”有她在,一切都好说话。
“你找谁来都没用。”拓跋刚大斥。
鸟咧,她来不是给他打针就是给他吃花药,他要溜就趁现在。
“可是……”负责人为难的脸色如同吃了十斤黄连。
“你少烦我。”拓跋刚忿掀红幕,暴风似地驰入后台。
“可是演奏会……”负责人紧紧追着他跑。
“我说过取消。”拓跋刚恼火地抢白,哈啾一声,他面腔更臭。
“可是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现在取消怎么来得及?”距开场仅剩两小时,叫负责人和主办单位如何收拾残局?
脚下疾行的步伐乍止,拓跋刚缓缓转身与负责人面对面,然后横眉竖目、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你家的事。”
“我……家的事?我……”负责人被含愠的大眼瞪得节节败退,早有耳闻拓跋刚的脾气阴晴不定,但没想到会这么跋扈不讲理。
但如果拓跋刚真的罢演,光是那些责难和赔偿金,便够他革职回家喝西北风,届时确是变成“他”家的事。
“老子我龙体欠安,哪有时间鸟你们?大不了你看要赔多少钱!”拓跋刚的狮吼在后台内震晃,再转身,他像火车头般地冲出后台,将欲哭无泪的负责人抛到脑后。
***
真有那么幸运的事,这门竟……然……没有锁!
“嘻嘻嘻。”黎琪忍不住贼笑一番,又觉得自己干么笑得像个白痴,才连忙闭上即将咧到耳际的嘴。
咽下因紧张而猛分泌的唾液,急速收缩的心脏扑通、扑通敲着快八拍的节奏,她兴奋地推开门,情绪激昂得宛若目标拓跋刚就在门的那一方等她。
他刚从后台怒驰奔来,两步并作一步地跨上阶梯,就在快到达楼梯顶端时,忽尔瞄到心爱的马鞍上沾有尘土,于是掏出水柔塞在他裤袋中的领带,弯下腰来以意大利进口的纯丝质表面擦亮他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