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翼神色复杂地望了手足一眼,全身绷的死紧,视线还是不由自主溜到人儿身上。
下一刻,他敛下眸子,收了视线,转身走回月影楼。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回来,如果就这么战死在沙场上,对上官家的每一个人都好吧?
亭子里,上官鸿看的尽兴,求安也玩的高兴。
‘三十一、三十二……四十五……六十七……七十……’
‘我不行了。’求安拎着毽子,气喘吁吁地走回凉亭里。
‘晴儿,怎么才踢七十下?你以前都可以踢两百多下啊。’上官鸿问道。
求安望了他一眼,一听到他闭口开口,都喊自己晴儿,难得恼怒的她,一股火气也涌上来。‘我才不是晴儿,我是、我是……’
求安极欲说出口的话,在想起上官翼孤寂懊悔的表情,旋即咽回腹内。
她真的不想再装下去了,她根本不是楚晴,也不可能当她的替身,与其短暂欺骗上官鸿,还不如想办法让他接受事实来的好。
可她烦恼了好多天,就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和上官翼商谈这件事,毕竟假扮楚晴,是他一开始要求她帮忙的事。
‘你怎么不是晴儿,你明明就是。’上官鸿坚持地道。
求安翻了翻白眼,坐了下来,决定先试着和他谈谈。‘上官鸿,我知道你一定听的懂我说什么,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相信,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为何不试着接受事实?逃避并无法解决问题,反而会造成更多的问题,你知道吗?’
‘晴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上官鸿傻楞楞地望着她。
她真的受够了,每次一遇到他无法接受的事实,他就装迷糊逃过。
‘够了,上官鸿,你还要逃避多久?你知不知道,最痛苦的不止你,还有翼,他身上有三十多处伤痕,每一处伤都有可能致命,你为何不去担心,你这世上唯一的手足,随时都有失去的可能?’
激动的语气,夹杂着心疼的泪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她连喘了几口气,求安知道自己失控了。可她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我……我……他害死了晴儿,我恨他、我恨他……他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他明明可以回来救我们,可他却选择他的荣誉,他不愿背负怯战的罪名,只好牺牲亲人?这就是他的难处吗?’
上官鸿面孔狰狞,凄厉地狂叫狂笑,疯狂的样子让人心惧。
看着他癫狂的样子,求安恐惧地退了一步,上官鸿方才极富条理的内容,更是让她心惊。‘你、你……没疯?’
疯子根本说不出这样的话来,那她这阵子的努力,不就是白费工?
半晌,求安才吐出这句话来。‘你是故意……装疯报复他?’
‘算你聪明,不过你是无辜的,没必要淌这浑水,趁早离开这里,留在这里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上官鸿冷哼。
‘不!我不会离开,我更不允许你伤害他,你们明明是兄弟,为何要闹到这样的地步?你以为他不自责吗?你知道他是带伤赶回来的吗?他比谁都还要怨恨自己的过失,你怎么可以这样苛责他?’
求安痛哭失声,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想到上官鸿可能对他不利,她的心就痛的无法呼吸。
‘你不是当事人,你永远无法体会被背叛的痛苦,如果你执意跟着他,将来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尝到被他以“保国卫民”抛弃的痛苦,到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格跟我谈,这么做到底公不公平。’
‘你……’他怎么知道,她对上官翼……
知道她的疑惑,他哼了哼。‘他藏的很好,以为没人知晓,可他的诡计,早让我看穿了。’
上官鸿摸摸仍有些疼痛的颈子,他以为上官翼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当中,没想到他竟为了她,敢承受对手足的愧疚,伤害他这个‘发疯’的弟弟。
‘不是这样的,他是真心为你好,真的担心你,你怎么能如此残忍,践踏他的好意?’
‘算了,不跟你辩,等着看结果好了。’上官鸿睨了她一眼,转过身,正要离去时,他忽然又接着道:‘步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如果……没有上官翼,或许我们能当朋友,如果没有你,或许我真的会疯了,也说不一定。’
话说完,上官鸿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慌张无措的求安,哭倒在凉亭里。
老天爷!她到底该怎么办?
情况已然失控!
※※※
夜里,如同往昔,求安走到月影楼,只是今晚她的心很沉、很沉。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上官翼,关于白天发生的事,更担心上官鸿真会对他,做出不利的事来。
可她说了,他会信吗?
站在房门前,她吸了一口气,捏了捏脸部僵硬的肌肉,努力往上拉,看能不能扯出一抹笑来。
她不希望她的不快乐影响到他,他……好不容易,走出悲伤的阴霾啊──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赶在离开上官府前,治好他的伤。
她敲了敲门,熟悉地推开房门,不忘露出笑容。‘抱歉,我来晚了,今天我请徐嬷嬷到城里的医馆拿一帖药回来,听说加在热水里,泡一泡,对伤口的愈合很有帮助呢。’
‘是吗?辛苦你了。’他回以一记淡笑,深邃的眸子还是忍不住,定在那张娇丽的脸蛋上,明明他早告诉自己,别再对步求安有过多的奢想,可……
‘快来试试吧,说不定这一泡,你的伤明天全好了,那名女大夫可厉害了,我托徐嬷嬷将你的病症告诉她,她马上说你会吐血,乃是瘀血塞积体内所致,只要瘀血散了,内伤自然不药而愈。’
她也笑着,笑的很辛苦、很勉强,其实,她好想哭,很想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那名女大夫这么了不得,不知道鸿的病……’
一听到上官鸿的名字,求安马上拧起眉心,她走进屋内,拉着他的臂膀。‘快走吧,水快凉了,凉了可就没药效了。’
‘嗯。’两人回到房里,浴桶早已备妥,求安从怀中拿出药包,撕开将药倒进水里,再亲自用手搅拌。
‘我听徐嬷嬷说,那名女大夫,医术不输宫里的御医,听说是从外地来的,打算在遥安城里定居呢,这样更好了,有她在,只要你又受伤回来,她一定可以把你治好,你瞧,这样多好。’她一边说话一边低着头,搅散水里的药粉,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泪,也落进水里。
‘怎么了?为什么掉眼泪?’他还是忍不住对她心软,内心建筑多时的铜墙铁壁,根本挡不住她一滴泪。
直到上官翼温暖的指尖,轻轻抹去她的泪,这才惊觉她竟然哭了?‘喔……没啊,可能是药味太呛了,才会掉眼泪吧,我这么爱笑,怎么会掉眼泪?’她抹去眼泪,强撑着笑意。
‘是吗?’黑湛的眸,丝毫没有忽略她眸中不稳的流光。
她肯定有心事瞒着他,只是她为何不肯告诉他,他们不是相互信赖吗?
这一点,让他有些愤懑,想赶快知道她埋藏的心事。
‘嗯,水快凉了,快泡泡吧,那我先出去了。’她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转过头道:‘我就站在门外,如果……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便成。’
求安一走出房门,眼泪再度宣泄而下,小小的身子缩在门边,脸蛋则是埋进掌心里,好掩饰她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