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徐骅来试探她对他的爱,也试探自己对她的爱。如今,她通过了考验,而他却失败。她骂他自卑得可笑又无聊,又骂他是全天下最盲目的睁眼瞎子,真是骂得一点都没错。
额际的伤口犹自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自私吝情的后果。
“还有呢?”她走到他面前,高仰着冷峻的小脸瞪视他。
让她瞪得狼狈,易开封咽口干沫,“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初静抿唇不作声,倔强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她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他的自卑若不下猛药,恐怕一辈子也不见得会好,
而且说实在的,如果她说不气他这次用徐骅来试探她的行为,那绝对是骗人的。事实上,那天她真的是气得连理智都被怒火烧熔得糊成一团,这才会拿起砚台狠狠砸向他——他让她心痛!
幸好当时她手边的凶器里没有刀子,要不然她一定拿刀丢他……眼光扫过他额际,那依旧狰狞的伤口不可避免地让她心头抽了下,酸涩地闷疼起来。
这又是他一项罪状——故意不闪开让她砸,好博取同情!她赌气地想。
见她紧抿嘴巴不说话,易开封开始着急,怕她这次是真的不肯原谅他了。“初静,你说话咧!”
“那个女人和我比起来,哪个重要?’’她总算出声了,只是问的问题听来有点莫名其妙。
他皱眉,“哪个女人?”
她瞪他一眼,“那个和你定过亲的女人。”
“她?”他抓抓下巴,眉问紧锁,“你提她做什么?”
初静不理会他的反问,固执地追问:“在你心中那个女人和我比起来,到底哪个重要?”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带着些许困惑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为什么这么问?”
易开封搔搔头,老实说:“因为你从没问过这种笨问题……所以我才想,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隐约明白了他之所以说她问的是个笨问题的原因,带点暗喜地,她刻意板着脸说:“这哪是笨问题?”
“怎么不是笨问题?”他脱口道。“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能跟你比什么?”
“可是你却死记着她所说过的话而打算把我让给徐大哥!”她愤然指控道。
他闻言猛地一窒。
她没明说,可是他知道她其实就是在暗骂他那无聊又可笑的自卑感。
良久,他才讷讷地再次道歉,“对……对不起!”
她挑眉,“你一句对不起就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我……”
见他这几天来消瘦许多的脸上有着浓浓愧色,甚至连向来炯亮的眼也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黯淡,她不禁心软了。
“你的刀呢?”
他赶紧答道:“我在从云南回来的途中,把刀卖给了—个朋友。”
“就是你拿回来的那—百两?”初静淡淡横他—眼。
他点头。
“去把它买回来。”
“嗄?”易开封一愣,不过随即在她的瞪视下改口,
“我明天就去。”
现在就算她叫他去行刺大清皇帝,他也会二话不说就答应。
“今年中元节的猪太小了。”
“我明年再去猎一头更大的!”
“亚平后年就十八了,我要让他去跟着胡大夫学医。”
“那我天一亮就去跟胡大夫说一声。”
“晴娃快三岁了,我想替她添个弟弟或妹妹。”
“这当然好——”他满口的允诺突然打住了, “你……你说什么?”
初静重复道:“晴娃快三岁了,我想替她添个弟弟或妹妹。”
易开封这下可跳了起来,“不行!” .
“为什么不行?”初静一脸叛逆。
“我……你……”他又开始结巴。
柔情似水的初静他招架不了,冷酷霸道的她他也束手无策,想他这辈子,当真是要被她套得死死的了。
她轻哼一声,眉梢一扬,微勾的嘴角写着得意,“现在就算你说不行,可能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来不及?”易开封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因为……”她小手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眼中闪着令他觉得好不刺眼的晶光,“我可能已经有了!”
“嗄?”
尾声
筹备多时的镖局终于选定在今天这个黄道吉日开张,身为出资老板之一的易开封应武大爷的要求,一早就驾了马车,带着一家人路过村子里的大街,准备进城里去参加开幕。
“初静,你还好吧?还会不会头晕?”人坐在驾车的前座,可心却早巳飘到坐在后头的妻子身上的易开封不断地回头,神情显得既担心又紧张。
“我还好,没事的。”带着浓浓笑意,初静回道。
虽然听她这么说,但总觉得不放心,易开封又回头,紧张的说:“真的没事?你可别骗我喔!”
“师父!你也行行好,大姐是怀了身孕又不是生病,你不要那么紧张嘛!”看不下去的叔康嚷道。
和易开封一同坐在前头的亚平笑道:“师父,我看你还是到后头去,换叔康过来吧。”
“这……”易开封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敌不过对妻子的关心,将缰绳递给亚干,转身和叔康换了位置。
“哎呀!”见他庞大的身子—移到后头来,立刻将整个车板挤小了,季乐哇哇叫道:“姐夫,我快要没位子了!”
易开封赶紧把抱着女儿的妻子抱到腿上好让出空间,“现在这样可以。”
突如其来的紧急煞车打断了他的问话,也让车上的人都吓了—跳。
“怎么了?”易开封探头问。
用力扯住马匹的亚平正要回头答话,可是前方传来的一阵尖锐叫骂声硬是阻挠了他。
只见四、五个妇人当街相互大声漫骂着——
“都是你这张大烂嘴,,到处胡说什么我家的狗子得花柳,害得好好的一桩亲事就这么给退了回来。”
“我说你家狗子?呵!我都还没找你们算帐,你就自个儿找上门来啦!是谁把我藏私房的事告诉我家官人,害我被他狠狠揍了一顿……,’
“谁有兴趣管你藏私房钱?我才要问你们到底是谁把我女儿被休离回来的事到处宣传的……,”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已经知道原来勾引我丈夫的狐狸精就是你那个被丈夫休弃回来、不要脸至极的女儿,今天如果你没给我一个交代,就给我等着瞧好了
……”
“你还敢提你丈夫?要不是他怂恿,我家官人怎会决定卖掉祖产好拿钱去把他养在外头的小贱人迎进门……”
看着那吵成一团的妇人们,叔康皱了皱眉,“这个老太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啊!她们就是上回在街上惹火师父的那几个嘛!怎么今天换她们自个儿吵起来啦?”
初静和亚平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下眼神,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早有预料。
“管她是谁,亚平,咱们绕道走!”易开封抱稳了妻子,命令道。
“是!”冷眼扫过那几个妇人,亚平拉起缰绳,听话地绕道而行。
任她们吵翻了天,恐怕都不知道其实挖出她们私密且到处散播的并非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人。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亚平不带一丝同情地暗忖。
仍好奇地观看女人们吵架的季乐突然站起身,指着越离越远的她们嚷道:“你们看,她们打起来了!”
易开封一把将她抓下,“你给我好好坐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