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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吃饭,蛰伏在他心里的满足逐步熨抚了他向来缺乏温情的灵魂,仿佛她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一种模糊却不容他忽视的渴望在心底逐渐成形,他要她属于他,不只是以亲人的身分,而是更进一步……

  梦中的场景突然间改变了,十五岁时的冬雪来得比往年迟,但风雪却远比往年急骤、强烈。

  木屋外暴风雪肆虐,整个山谷都已尽没于雪白之中,透过窗缝看去,连本是青郁茂密的森林也被层层白雪遮覆住。

  相对于屋外的酷寒,木屋里熊熊燃烧着的炉火隔绝了寒意的入侵,暖烘烘地让人昏昏欲睡。



  她倚着窗边木椅的靠背,纤手托住下巴,静静地靠在窗框上,视线直飘向窗缝外的雪白世界。

  “你在偷看什么?”他悄悄地站到她身后,下巴抵住她的头顶,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她轻声笑了笑,并未因他的贴近而转移视线。“看雪啊!”

  “那有什么好看的?”他皱了下眉头,“我讨厌下雪。”

  她仰起含笑的脸蛋,看他拧紧了眉头,伸手柔柔地抚上他眉间,“别皱眉,你皱眉的样子好凶。”

  他挑了挑眉梢,低头迎上她的微笑,“会吗?”



  “嗯。”跟爹皱眉的样子好像。她在心中暗自补上,只因他不喜欢她提及任何他跟爹相似的话。

  抓住她顺着他眉头的手,指尖的冰冷让他本已舒展开的眉心再度纠紧。“别坐这儿,等一下又着凉了怎么办?”

  她任他紧包住她的双手不停地搓揉着,感受自他掌心传来的暖流。他语气中因担心而产生的责备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她才是两人中被照顾的一方。被一个年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当成妹妹,一般地看护,实在是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别把我看得那么虚弱,我生病的次数还比你少呢!”

  “我几时生病来着?”他不高兴地拿下巴揉她发项。

  受不住他所造成的头皮麻痒,她笑着推开他,“你弄乱我头发了!”

  他放开她的手,改掬起她透着淡淡清香的柔亮发丝,缠绕在指间。“先让我玩,待会儿我再梳齐。说啊!我几时生病来着?”

  也不知有他昏了头还是怎么了,前不久居然缠着她要帮她梳头洗发,在拗不过他的情况下,她只好乖乖把头发交给他去在打理。本来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玩腻放弃,怎知他越做越顺手,最后竟毫不客气地视她头发为他的所有物,连她都不得动手整理。对于他的霸道,她虽在意,但就算是向他抗议,也只会道来他一记白眼而霸道如故,因此她学乖地干脆认命,随他去了。

  轻叹了口气,她仰首伸指划过他左边耳壳的缺口,“这不是吗?”

  “这是受伤,不是生病……”他的反驳消失在触及她眸中盈满心疼的瞬间。“没事了,你别这样。”

  那次的意外真的吓坏了她。

  也该算是他倒楣,整个长白山那么大,他什么地方不去,偏偏选中了黑熊常出没的山头打猎,一个不小心,吵醒睡了一个冬天,因肚子饿而异常凶残的黑熊。虽说被黑熊咬掉了小腿的一块肉和半边耳朵、抓烂了整个背部、打断了右手手臂,但总算是让他留住了一口气,得以撑到宁儿在山沟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若非宁儿那一身承袭目娘亲,几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与她个把月里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的他恐怕已成一堆白骨。

  在他伤重卧床时,每次一睁眼,他就看见她红着眼眶站在床头,满是担心难过地凝望着他,脸上的泪痕甚至还来不及拭去。

  “你每次答应我要小心,却总是做不到。”她活里满是不舍的怨急。

  她不愿再一次承受那种锥心似的痛苦了。

  发现他浑身是血地倒卧在阴暗山沟里的那一瞬间,几几乎乎要杀死了她。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她独力将他自山沟救起,并背着他回鞍谷的,她已不复记忆,可她永远都会记得当他身上的血不断染红她肩背时,在她心中盘据不去的无边绝望。

  然后,她才隐约察觉到,自己将他摆放在心底的位置是那样无可取代的重要,甚至早已超越了他们俩应该有的情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去杭州,我就保证不再受伤。”

  他要求得十分孩子气,但她明了他是再认真不过的。

  “我也不想去,但我已经答应大伯了,明年春天我们一定会到杭州探望姨母的。”

  今年的秋天,大伯拖着一身病骨回到鞍谷,在拒绝宁儿的医护后,捱不到三天,使在睡梦中过去了。对于大伯临终前的殷切吩咐,于情于理,她都不得不允诺下她的遵从,即使她与杭州的姨母素未谋面。

  “我看我们别去了。”他隔着椅背环住她。“姨母长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她摇摇头。

  “那就对了,我们何必要为一个陌生人老远跑到江南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轻轻扳着他交握在她颈间的双手,细细地沿着他的指节描划。“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不高兴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让她碰。“多快?杭州离这儿又不是一两天的路程!”听谷外的猎户说,从长白山到杭州至少要走上两、三个月,那么来回一趟就可能花上半年的时间。

  自小生长在鞍谷里的他未曾出过远门,他的活动范围最远也只及长白山山脚,唯一熟悉的村落也只有山下的那一个。不像宁儿从小就在繁华的市镇上长大,见多识广。他接触的人事物有限,在自卑感作祟下,自然对不久后的远行有着浓浓的排斥。

  她好气又好笑地回头睨他,“这么小气不让我碰?”

  “你答应我不去,我就把手给你。”

  “那我不碰了。”当他闹别扭时,最好的因应之道就是不理他。

  她的不理睬教他更火大,索性趁她不注意时,伸手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高高举离了椅子。

  “啊!”她吓得惊声尖叫。“衡!你干什么?”

  他靠着身材、力气的优势牢牢抱紧了她,让她即使拼命挣扎也枉然。“谁教你不理我”他理直气壮地说。

  “你——”她抿起了小嘴又气又委屈地仰头瞪他。

  发现她眼眶竟开始泛红,他即便是心生傀意,嘴上还是死硬地回道:“我怎样?”

  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自她眼角滑落,令他心头一抽。

  “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欺负你!”嘴巴虽然仍旧很坏,但钳制住她的怀抱却松了开来。

  她抽噎着反驳道:“你还敢说?”

  “怎么不敢?”他说归说,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掏出了巾子,以不符合他说话口气的温柔为她拭去颊上泪痕。她的眼泪是他最大的天敌,每旦只要一碰上她掉泪,即使错不在他,他还是得高举双手投降。“你这么爱哭,小心哭坏了眼睛,到时候你看不到路,别奢望我会帮你。”

  “才不会呢!”

  “不会?哪,我的医术可是你教的,眼睛哭不哭得坏,你比我还清楚。”

  “我说的不会才不是那个呢!”

  他挑眉,“不是那个是哪个?”

  她抿了抿嘴,整个人突然偎进了他怀里,轻轻抱住他劲瘦的腰杆,将小脸贴在他心口,不让他看到她泛红的双颊。“我说的不会,是指你才不会不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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