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歉疚一起,第五衡原本强硬的语气不禁软化了下来。“再怎么说,你好歹也吃一点吧?”
“可是……”她还是很犹豫。
阿恪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娘,这鱼没腥味的。”说着他放下手上的兔腿,拿起筷子夹了口鱼人嘴,“爹把鱼烤得很香呢!”
第五宁皱了皱眉,眼前那两双殷殷期盼的眼看得她好心虚,仿佛她要是再不听话试试看,就是辜负了他们父子似的。
她挣扎了一会儿,“先说好,我只吃一口喔!”她大声地强调。
第五衡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无奈地点头,“就一口,可是不准你吐出来。”
她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我不要了!”
他脸一板,转头吩咐道,“阿恪,你到干娘那边吃饭去。”
阿恪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不可以!”第五宁连忙阻止,“阿恪,你别听他话!”
不像阿恪才刚认识他几天,她与衡朝夕相处五年多,怎会不知道他支开孩子存的是什么心?
“阿恪,你若是乖乖听爹的话,明天爹就带你到谷外捉狐狸。”第五衡利诱道。
“真的?”阿恪兴奋地大叫。
第五宁眼看儿子即将倒戈,赶忙跟着笼络道:“娘准你三天不背医书。”
阿恪眼睛一亮,“三天?”
“宁儿!”第五衡极不赞同地沉声警告,“我们不是早说好的?”
重逢后的这几天来,他们在逐一理清、对质当年所经历过的诸多盲点的同时,也在试着重新适应分别九年后的对方。毕竟九年的时光加上迥异的生活环境,他们之间有大多的差异需要妥协沟通。而在沟通的过程里难免有摩擦,可碍于孩子在场的关系,他们即使再生气也都只能动口不动手。因此每当他们有了争执,而对方主动试图支开孩子时,那就代表了他或她不想用理性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既然不用理性方式,那么对于个子小人家整整一个头、大腿不及人家臂膀粗的第五宁自然就很吃亏了。
为了避免被他私下整治得惨兮兮,她可是想尽办法不让他有机会把阿恪支开,甚至连她向来坚持孩子每天一定要背书的功课,也被她拿来当作笼络工具。而这样的行径被第五衡得知后,自然引起了他极大的反弹。
虽然他以前也曾抗拒过背那枯燥乏味的医书,可孩子的教育更重要,一点也马虎不得,更逞论被他们拿来当作哄骗孩子的工具。
第五宁自知理亏地扁扁嘴,“谁教你动不动就说要带他去打猎?我又不会打猎设陷阱,除了不逼他背书,还能拿什么来谁骗他?”
“谁骗我?”阿恪逮着了她的语病。“娘,你不是说不能骗人的吗?那你还想骗我?”
“阿恪,听话先出去。”第五衡安抚地拍拍儿子脑袋,坏心眼地笑道:“我待会再帮你向你娘讨回公道。”
“好!”阿恪高兴地点点头,随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朝娘亲做了个大鬼脸。
“阿恪——”望着儿子弃她而去的背影,第五宁心里一慌,回头又对上他得意的嘴脸,“你别想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第五衡无视于她满是防备的瞪视,随手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她嘴边,“吃!”
她还是不肯张嘴,用力撇开脸。
他眯起了眼,对她挑衅的动作有些恼人。“你要我把你绑起来硬塞?”
被他凶得好生委屈,她眼眶一红,眼看着一泡泪水就要往下掉。
他的心陡然一抽,“别以为你哭就有用!”他低吼,不想承认自己因她掉泪而心疼。
“可是……可是你那么凶……”她哭得抽抽噎噎的。
他嘴一抿,一张脸铁青得吓人。
最后,任凭他再怎么死硬。终是不敌她的泪水攻势。“算了、算了,你不想吃就算了!”他满是挫折他说。
她几时变得这么爱哭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眼泪不但嘎然而止,嘴边还漾出了个浅浅微笑。
这一瞬间的转变看傻了他的眼。“你……”他神色一敛,不太高兴地问:“你从哪儿学来这个的?”
她得意中带点羞怯地笑了笑,“我是跟紫荆学的。”
“紫荆?”那个妖女?
“嗯!”她开心地点点头。
第五衡嘴角一阵抽搐,“以后你离她远一点。”
“为什么?”她不解地嚷着。
“不为什么。”
他跟紫荆一定是八字犯冲!
这几天来不论他怎么心平气和地尝试和她化干戈为玉帛,可一看到她那张写满嘲讽敌视的脸,满肚子的火气便熊熊燃了起来。以至于原本应该是和谈的场面,却被他们两人搞得鸡飞狗跳,别说是化敌为友了,能不加深彼此的怨恨就已是老天保佑了。
见她又想反驳什么,他赶紧抢先放话道:“你最好乖乖听我话,不然我就故意把她的木屋盖得歪七扭八。”
经过这些天来的赶工,他已经盖好了一幢木屋,剩下的一幢仍在架设中。
第五宁抿了抿嘴,不太在乎地说:“反正菖蒲已经学会怎么盖木屋,你不帮她们盖,菖蒲可以自己来。”
“嘿!你是站我这边还是她那边的?”第五衡不满地叫。
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狡猾他说:“我认为谁对我比较好,我就站他那一边。”
他眼一眯,“你觉得她对你比我对你好?”
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昧。她嫣然一笑,“你吃醋?”
他俊脸微红,“我吃什么醋?”
她也不戳破他的嘴硬。只是噙着甜笑直瞅着他脸红的模样。
或许这九年来的时光改变了他的外在表相,但在骨子里,他还是她记忆中那个腼腆少年。
“衡。”她突然轻声唉道。
犹自别扭着的他口气颇差地应道:“干嘛?”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跟你说过了吗?”
“说什么?”看着她笑得灿烂,不自觉地,他也敛起了脸上的不耐烦,取而代之的是浅而易见的淡淡笑意。
“说我很高兴你回来。”
第五衡闻言一怔,良久后,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朗笑,“经你这么一提,我想起了自己似乎也漏说了一句话。”
“什么?”她好奇地问。
“我回来了!”
“蒹霞姐姐好像学过易容术。”
“什么?”紫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菖蒲放下手中的碗筷,侧过头满是疑问地看着她。
紫荆搁下筷子,正色道:“我想第五衡在宁姐房里看到的那人,应该是蒹霞姐姐搞的鬼。”
菖蒲愣了下,这才弄懂她指的是哪件事。“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紫荆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我不是突然想到。打从宁姐和第五衡把他们在殷庄里遭遇过的事告诉我们之后,我就一直在思索,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容易刚刚才教我想起来,以前我曾听蒹霞姐姐说过,她小时候学过易容术。哪,这不就很明显了?”
“明显什么?”
“那些事都是蒹霞姐姐从中搞鬼的啊!”
菖蒲拧起秀眉,“可是,宁姐和第五少爷跟她应该没有过什么仇恨、嫌隙吧?她没道理那样做啊!”
紫荆点点头,“没错,依蒹霞姐姐的个性是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可她不会,并不表示别人不会。”
“别人?你的意思是?”
“我没跟你提过蒹霞姐姐如何进殷庄的事吧?”
菖蒲摇头。
“蒹霞姐姐和我虽说都是缇小姐的贴身丫环,不过我是因父祖世代待奉殷家的缘故,打一出生就注定是小姐的人,可蒹霞姐姐却不是。从小小姐就是杭州城里的小霸王,凡是她看上眼的东西,她就非要弄上手不可,而蒹霞姐姐便是她硬从妓院老板手中抢回庄当丫环的清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