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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八年来所幸有紫荆和菖蒲在她身边帮忙,不然他们母子想靠一己之力在长白山里存活下来实在困难。

  她是个徒有一身高明医术,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加上身边带着未足岁儿子,在这深山野岭里,能不被野兽啃食掉就已是万幸,逞论是定居营生了。以前有他在,食衣住行全由他一手打理,在他的宠溺下,她总以为在鞍谷里的生活就该是那么简单、舒适,直到她亲自动手操劳,她才深刻体会到他对她的用心。

  他,现在可好?视线凝聚在儿子稚气的脸庞上,透过肖似他的小脸蛋,仿佛让她再次看到了十一岁时的他,也让她想起了自己刚进鞍谷的那段日子——

  初到鞍谷的她其实是很惶恐不安的。



  四个月前的一场意外夺走了娘的生命,不久后,与娘情深的爹也跟着走了,将她托付给闻讯赶到的大伯。

  也就因此,她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华山山脚,随着大伯远走出关,来到了林木参天的隐密幽谷。

  茂密树林占据了鞍谷的绝大部分,阳光很少能直接照射入林间隙地,整个谷里除了他们居住的谷北空地外,几乎都是常年阴暗而森冷的。

  习惯到处游荡、四海为家的大伯把她安顿好后,便离开了鞍谷,留下她一人独自面对他。

  他的名字叫第五衡,大伯说,他是她仅存的至亲。

  照理说她与他虽然自小分散两地,可至少手足亲情也该使他们相处起来不至于太困难,但实际上,每当她试着想对他表达善意时,严重的挫折感便毫不客气地打击她的自信。



  “这个树屋是你一个人盖的吗?”站在树下的她羡慕地看着他在树屋上穿梭来去。

  第五衡一听到那熟悉的讨厌声音,飞剑般的浓眉立即皱了起来。

  这两、三个月来他的生活被树下那个女孩严重骚扰,举凡他吃饭,睡觉、练武,她都不肯放过,硬是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他烦都烦死了,哪有心情去搭理她?

  “阿衡?”她不死心地喊着他的名。

  听到自己的名字由她轻柔细腻的嗓音喊出,他面容一僵,随即恶狠狠的回应道:“别叫我阿衡!”

  被凶得无辜,第五宁拧了拧眉,“那我要叫你什么?”

  “哼!”他管她叫他什么,别来吵他最好!。

  他迳自忙着手上制作捕兽陷阱的工作,不打算再去理会她。

  发现他又露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委屈的抿着唇,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仰望他。

  别理她!第五衡拼命将注意力锁定在眼前的工作,克制自己不要分心去看她那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卑鄙!每次都拿眼泪来逼他屈服!他忿忿不平地想,越想越生气,气到一个不留心,一把扯断了捆木条的兽皮绳。

  “该死!”他低咒一声,心情恶劣到极点。

  他咬了咬牙,猛然甩开了快完成的陷阱,起身跳到木头平台边缘,往下喊:“是我盖的!是我盖的!你别再来烦我!”

  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大跳的第五宁怔愕了片刻,才意识到他那没头没尾的话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原本满是挫折的明亮大眼霎时涌入几许光芒,她漾开了笑脸,得寸进尺的要求道:“我可不可以上去看看?”

  第五衡一听,二话不说地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她难过的问。

  他的树屋盖得又大又漂亮,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大得可以当屋子住人的树屋。打她一来到鞍谷,就被那屋子给深深吸引住,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上去看看,设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他哼了一声,连回答也懒的转身就走。

  “阿衡!”她好不失望的看他又走回树屋里,不再理会她。

  从小被父母亲捧在手心呵疼的她几时被人这么冷落过?而且冷落她的不是别人,而是日后要与她相依为命的至亲。

  父母相继去世的伤心与与连日来的委屈寂寞转换成了热烫的泪水,溃堤般地涌出了她眼眶。

  她真的哭了!断断续续的泣声窜人第五衡耳里,震撼了他冷硬的心。

  本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毕竟有哪一回她是真的哭过?可没想到,这次她竟当真哭了。

  被哭声困扰得心烦意乱的他开始在树屋里来回踱步,挣扎在理她与不理她的决定之间。

  第五衡!你不是早已打定主意不甩她的吗?他痛斥自己的犹豫不决。

  四个月前,大伯突然告诉他,爹捎来消息,说娘已经死了,而爹也因心病难愈,时日无多了。普通身为人子的听到爹娘一死一弥留的消息时,该有怎样的反应他不知道,但平静淡漠绝不是其中之一。可那就是他当时心中的唯一感受。

  爹、娘这两个本该在他童年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却在他五岁过后的记忆里缺席了,因此想要他对他们的去世有任何的情绪反应,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打小他就被爹过继给无子嗣的大伯,跟着大伯来到东北过活。说他不曾埋怨过父母的狠心是自欺欺人,但再怨再恨又能怎样?事实已是事实,他既然无力改变,也只能接受。

  跟着大伯生活还算可以,虽然大伯一年里大半时间在外游历,放他一个人在谷里自生自灭,但比起以前跟在父母身边饱受漠视的日子,他还是比较喜欢前者。毕竟只要大伯一不在,整个鞍谷就是他的天下了,没人作伴又何妨?他有鞍谷啊!

  不过……

  外头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再度提醒他她的存在。

  当大伯带着第五宁回来时,他是满心的震惊讶异,然后很自然的,他开始排斥起她的出现。

  她不该来到鞍谷,不该侵入他的生活!

  他愤然执起了桌上的小木杯往她的方向用力一扔。“滚开!”

  “咚!”木杯好死不死砸中了她前额。

  “啊!”一声痛呼逸出她唇畔。

  突来的剧痛让她头一昏,整个人倏地瘫倒在地。等到意识恢复时,伤口渗出的鲜血已染红了她半张脸。

  听到她惨叫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匆匆跑出树屋往下一瞧,眼前的情景让他心头一凉,想也不想地蹬足一跳,直接跳到她身边。

  “好痛……”第五宁低低呻吟着,眼泪更是汹涌溢出。

  他抓开她捂住伤处的小手,一手赶忙扯下衣袖,压住她伤口,一手则绕到她背后,将她扶坐起来,半靠在他肩头。

  “你打我!”头部受伤让她显得苍白而虚弱,不过她仍不忘乘机指控他的暴行。

  第五衡狼狈的抿紧双唇,过了一会儿才在她的逼视下低头认错。

  “对……对不起!”

  就这一句对不起,让他再也无力抗拒她大举入侵他的世界,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同样的,他也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两人间的情感什么时候变了质,她从未去深究过。她只知道在两人相依的五年岁月里,她只看得见他,只想看着他。

  全心的信任依赖也会滋生出爱情吗?对她而言,答案是再肯定不过的了。

  成长环境的恶劣让他早熟且独立,比起在父母羽翼下长成的她,年纪较小的他反而成为两人之中的保护者。

  狩猎、耕种、烧饭、洗衣、织布、修葺房舍等,几乎所有的工作全由他一手包办,而她只负责缝补衣物和教他识字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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