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真好听,人家须家小姐若是无意,又怎会三、两个月就上一次京城里来探访大哥?”端木竫云嘟嘟喽喽。“说到底,我看大哥根本是想能混就混过去,等混不过去了再来掷骰子吧?”
狡猾的人干什么都狡猾,身为狐狸的亲弟弟,这点他可比谁都清楚,回首往事一幕幕悲惨的回忆也不容许他忘怀,他可没兴趣再继续悲惨下去。
端木净尘又挂起招牌微笑了,无辜,又无害。
无害个屁!
如果大哥无害,他就是观世音菩萨了!
除了对爹娘尚称恭谨之外,他这位狐狸大哥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八成是九尾狐妲己的狐子狐孙,正字招牌的吃人不吐骨头,明明长得人模人样,偏偏黑心又黑肝,倘若天上真有雷公神明,第一个该劈的就是这只千年老狐狸!
“我知道大哥不喜欢接近女人,但早晚还是得成亲,所以想拖到最后一刻再说,对不?”
端木净尘但笑不语,端木竫云不死心地欲再追问下去,蓦又懊恼地合上嘴巴,两眼朝门外瞥去。
“端木大哥!端木大哥!”呼叫声跟著莽撞的人儿一头撞进来,九儿香汗淋漓地喘著气,依旧是坠马双髻,朴素的绸衫适切地衬托出她清纯的气质与窈窕的身段,这自然是端木净尘为她添购的,可若非骗她是没人穿的旧衣裳,她也是不敢要的。“啊!端木大哥,你果然在这儿……咦,三公子也回来啦?”
端木净尘含笑回眸。“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我……款?”乍见桌案上摊乎的画纸与笔砚,九儿惊讶之色又现。“好神喔!端木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你帮我画画,居然都准备好了?”
轻轻瞟去一眼,“是吗?你要我帮你画画?”端木净尘慢慢踱回案前,放下茶杯。“什么?”
“当然是我姊姊,”九儿兴奋地贴在案边。“要画美美的喔!”
画人?
也罢,多几笔而已。
“不必特意,七姑娘已经够美了。不过……”端木净尘撩袖执起笔来。“你要七姑娘的画做什么呢?”
“我要……呃,等等,先让我喝口茶。”九儿不假思索地抓去端木净尘的茶杯一饮而尽,端木竫云看得瞠目结舌。“那个,老实说,这半个多月里来我到处问到处打听,可是就跟二公子所说的一样……”
“请暂停!”端木竫云好奇的打岔进来。“借问一下,为什么九姑娘叫大哥为端木大哥,叫我们却叫二公子、三公子呢?”
“因为端木大哥是端木大哥,你们是你们嘛!”
“所以?”
“什么所以?因为端木大哥是端木大哥,你们是你们,因此我当然要叫他端木大哥,叫你们二公子和三公子嘛!”好了,解释的这么详尽,这下子该懂了吧?
哦!多承指教,可是……
究竟是什么意思?
端木竫云一脸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筋退化了,听起来明明很单纯,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不再理会某人的“白痴问题”,九儿径自对端木净尘满口抱怨。
“端木大哥,那些户部的主事真是不通人情耶!说什么一切都得按照规炬来,这个不行,那样不可,不管我怎么好说好歹、想尽办法,他们就是不肯通融,真的好过分てへ!”听起来像是抱怨,不过感觉上却是撒娇的成分占比较大比例。
“幸好我运气好碰上一位衙门里的官差,他说同情我这样团团乱转好可怜,所以只要我给他一张姊姊的画像和一笔银两,他就可以帮我走后门打通关节喔!”扬起一脸得意洋洋的笑,九儿骄傲得不得了。“瞧,我就说我一定可以找出办法来的吧!”所以说,人只要有努力,就会有收获的。
两眼溜向大哥,端木竫云不以为然地耸高双眉,端木净尘却毫无反应地继续认真挥毫,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你又哪来银子给人家?”
“他说我只要在借据上画个押,他就可以先借给我。”
喂喂喂!这明摆著就是要吃人,她怎么不懂?
端木铮云忍不住又朝大哥看过去,后者却依然头也不抬,状若一无所闻。
“你不怕又上当?”
“人家是官差耶!”
官差又如何?
一旦黑起心来,官差可是比上匪更无情,比强盗更狠毒,比狐狸更狡猾,比毒蛇更阴险!
“你就能笃定官差不是坏人吗?”
“当然!”好人才能作官呀!
笨蛋!
宗七儿是大白痴,她是小笨蛋!
险些破口大骂而出,端木竫云深吸了口气,硬是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字句全给吞回去撑死自己。他有预感,他若是敢开口骂出半个字,大哥会先杀他个腥风血雨、片甲不留。
“好了,瞧瞧这样可以吧?”揣木净尘终于放下笔,直起身来。
“哇哇哇,好漂亮喔!”九儿惊叹著将整张画拿起来仔细看,一边拚命吹干上面的墨渍。“跟姊姊一模一样耶!端木大哥真的好厉害喔!”
“我并不擅长人像画,你觉得可以就好了。”
“哪里不擅长呀!真的好像耶!”见画墨干了,九儿连忙将画卷起来,对他绽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你,端木大哥,我先去告诉姊姊这个好消息,然后就要去找那位官差大爷了。”
待她离去后,端木净尘对端木竫云微微一笑,轻唤,“黑豹!”
人影倏闪,端木净尘面前随即落下一条瘦长的身形。
“属下见过门主。”
“如何?”
“回禀门主,九姑娘果然防人之心甚强,无论男女老幼俱皆一视同仁,无论对方如何舌粲莲花,她都不轻易相信对方。”
“那么,九儿碰上的确实是官差罗?”
“确是官差,但……”
“不必再说了,我明白,好了,你继续跟住九儿保护她吧!”
“属下遵命。”人影又闪,黑豹顿失踪影。
“难怪大哥都不担心,原来是有黑豹跟住她呀!不过……”端木竫云喃喃道。“咦?你干嘛这样看著我?”
端木净尘唇含浅笑,泰然自若。“你也跟去。”
“耶!为什么我也要去?”端木竫云双手遮住良心故作不解。“有黑豹在不就行了?”
“这种事需要有人适时出面去揭穿那个官差的阴谋,”端木净尘温和地解释。“九儿不认识黑豹,所以她不会相信黑豹,但她认识你。”
“可是我才刚回来耶!”端木竫云愤慨地抗议。“为什么不叫二哥去?”
端木净尘笑得益发和蔼。“那也是可以,不过他不在庄里时,七姑娘……”
还没说完,就听端木竫云大叫,“那你去!”
端木净尘笑容更深,深到两眼都眯了,如果脸再圆一点、胖一点,就跟弥勒佛没两样了。
“你、在、命、令、我?”
他的神情温和,语气更温和,只不过话说得慢一点而已,岂料端木竫云一见,连变脸色都来不及,即慌慌张张一溜烟不见了。
“我去!”
“果然是好弟弟。”端木净尘满意地端起茶杯……咦?
没了,茶壶也空了!
成天无所事事的人立即扬声大喊,“阿全,泡茶、点心、摊纸、磨墨!”
片刻后——
总算可以画他的荷了。
端木净尘提起笔来,僵住,放下,叹气。
藏墨堂外,人末到声先到。
“他妈的,大哥,你到底还要让这个白痴女人缠住我多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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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静的月,委婉地洒下银光,沈合的夜,仿佛梦一般,蒙朦胧胧的,低吟著缠绵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