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口气?别忘了你是我雷盛的女儿!”雷盛大吼。
若欢不禁狂笑起来。“你真的还以为我是你的女儿?告诉你,打从妈妈死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了。”
“别嘴硬!在法律上,你始终是我的女儿!”他气得全身发抖。
“是吗?紫绢阿姨已经在办理领养手续了。”她挑衅地望着他。
“作梦!我绝不会在同意书上签名的!”他的脸因为愤怒而胀红。
“那只是形式上的问题,就算你不签又怎样?你赢得的不过是一个法律上的名词而已,终究还是赢不回我的心!”若欢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事实。
“若欢,你——”他握紧拳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放肆。
“不必赶!我自己会走!”她不是个留恋的人,反正目的已达成,她也没有必要再同他周旋。走了两步之后,她又倏地回头,“还有,我向来是个自食其力的人,你不必再汇钱给我。”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想不到经过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肯原谅我……”雷盛气喘吁吁,无力地坐回皮椅上。
方秘书忙不迭端杯茶迎了上来,娇声娇气地说:“雷董事长,喝杯水,消消气。”接着,她用手轻拍着他厚实的背部,安慰道:“你对女儿这么体贴,她竟然还不领情,现在的父亲可真是愈来愈难当了。”
“方婕,”雷盛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这个时候只有你了!”
方婕粲然一笑,顺势把他的头贴近了自己的胸怀。
十一月的北台湾,气候已明显转凉。
若欢捧着一束鲜花,踏过漫漫荒草,来到紫菱坟前。
坟冢年久失修,周围长满野草。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堂堂台湾富商的夫人,竟然连安眠之地也如此凄凉。
她先拂净墓碑上的尘土,然后,恭恭谨谨地把向日葵安放在坟前。
“妈,我知道你生前最爱向日葵,这就在你面前了……”若欢说着,不禁泪盈于睫,紫菱那张因丈夫长年在外拈花惹草而郁郁寡欢的脸,随之浮现。
紫菱喜欢向日葵,无非是希望她也能像向日葵那般明朗;而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若欢”,也不过是希望女儿欢欢喜喜的过一生;然而,她自己却抑郁而终……
背后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若欢立刻抹干脸上的泪,机警地回头。
只见雷盛、赵如眉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朝紫菱的坟走来。
“你来做什么?”若欢的脸倏地崩紧。
“今天是紫菱的忌日,我来看看她。”雷盛说着,从容接过如眉手中的鲜花,放到紫菱坟前。
“带赵如眉来看她?向她展示你们过得多么幸福和欢乐?”若欢讥讽道,冷眼瞟向赵如眉。
如眉惭愧地低下了头。“若欢,别再刺激你父亲了,是我央求他带我来的——紫菱的死,我也很内疚。”
“你少假惺惺了!要是你真有良心,当初就不该踏进雷家大门,搞得我们鸡犬不宁、家破人亡!”要不是看在她有小孩在身边,若欢真恨不得掴她一巴掌。
如眉的目光黯淡,神情憔悴,虽然仍保持着稼纤合度的身材,穿着也极富品味,但是显然已不若十二年前那般趾高气扬、明艳动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就像是个寻常的中年妇女。
真扫兴!本来有许多话准备好好对紫菱说的,现在让他们一搞,兴致全没了。
雷盛把如眉和小男孩拉到一旁,缓缓走向若欢。“欢欢,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我没兴趣!”若欢转身就走,横竖气氛已被他们破坏殆尽,不如一走了之。
雷盛连忙抓住她的手臂。“你还没听,怎么知道没兴趣?”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足以吸引我的。”若欢冷冷说道,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听着,这是一项大计划——我要你回到雷氏企业来,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加上十二年来的欧洲的生活经验,一定可以轻易为雷氏打通欧洲市场……”雷盛滔滔不绝,十分满意这个构想。
“你休想!”她一口回绝。
“为什么?我给你的待遇会比你现在高出二十倍……”
“你留给那些更需要的人吧!我宁愿回法国过我自由自在的拍照生活!”
若欢挣开他的手,毅然朝山下走去。
雷盛茫然伫立在野风里,望着她踽踽独行的背影,心中猛然抽紧——他明白自己势必会再次失去她,然而,他还有多少个十二年可以等待呢?
法国。巴黎
“欢欢,你可回来了!”紫绢围着一条红格子羊毛披肩,连忙把她迎入客厅。紫绢随即扔给她一条毛毯。
“出远门也不带几件厚衣服!”紫绢咕哝着,已从厨房端出一杯热咖啡。
“去的是热带国家嘛!”若欢双手捧着杯子,啜了几口咖啡,身体已逐渐暖和起来。“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十一月了。”
“对了,唐莉已经回来好几天了,这些日子她找你找得很急,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她低头织着枕头套上的图案,边织边说。
“先别告诉她我回来了,否则公司肯定会马上叫我上工!”若欢双膝一屈,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我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什么?难道你休息得还不够啊?上次你打电话回来,不是说正在普吉岛度假码?”
“呃,我——”该死!什么事都逃不过紫绢的眼睛。
“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紫绢风韵犹存的脸上,浮出一朵自信满满的笑。
“姨,不瞒你说,我去了……台湾。”她把腿伤那一段省略,因为紫绢要是知道她为了工作而受伤,那么以后要趁出差之便顺道旅行度假的美梦可就要粉碎了。
“你去见了那只老狐狸?”紫绢蓦然放下织针,一脸惊愕。
“嗯,为了把那一千两百万还给他。”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干么和那些钱过不去呢?不要白不要嘛!你不收他还不是照样花在别的女人身上。”
“那是他的事,我早已把他当成陌生人,自然没有理由再拿他的钱。”她头也不抬地说。
“其实,仔细想想,两不相欠也好,这样他以后就再也没有理由要求你回雷氏了。”虽然挺心疼那笔钱,但难得若欢这样有骨气,紫绢当然全力支持她。
“咦?怎么不见皮耶姨丈?我特地买了上好的龙井要给他呢!”若欢四下张望。
“他又被派到北非去了,唉!真受不了他的工作,每次出差都得三、五个月,我简直就像是在‘守活寡’嘛!哼,到今天我还生不出个一子半女来,他可要负绝大部分责任……”一提起皮耶,紫绢就牢骚满腹。
若欢真后悔提了“皮耶”这两字,连忙转称话题。“阿姨呀,你织得这个图案好别致,手工又细……”
紫绢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果然中计。
若欢乐得清闲地重新躺回沙发上。
半晌,紫绢突然开口道:“对了,最近有一个男人老是打电话找你,还天天遣人送花来,真是殷勤啊!我受不了那些花粉,所以统统把它们摆到你房间去了。”
若欢不禁暗自咒骂着——这个赵嫒,没想到他竟然会追到法国来了!
“怎么,你终于肯交男朋友了?”紫绢扬了扬眉。
“男朋友?”若欢做出一副昏倒状。“阿姨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想开开心心多活几年呢!”话说完,她便往二楼的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