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唐莉,若欢只能坐轮椅上,望着远方一座不知名的小岛出神——要不是怕紫绢阿姨难过,她还真想立即和唐莉回法国去,以避免见到左云天那张娇情的脸;但是,紫绢阿姨要是见到她好端端地出门,却坐着轮椅回来,不知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打消和唐莉回国的念头,毕竟这十二年来已经太麻烦紫绢阿姨了,她绝不能再让她伤心难过。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已然来到她的身后。“唐莉,你这么快就来啦?”若欢随口问道。
来人闷不吭声站到她面前,双手捧着一束黄玫瑰。
若欢大惊失色,“是你?”
赵媛的脸上正绽出一朵朝阳般的笑容。“若欢,我终于可以亲自把这束花交给你了。”
“是你要唐莉把我带来这里的?”她冷下了面容。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他回避她的问题,直接把玫瑰放到她腿上,衷心地说:“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她只有礼貌以对。
“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一只圆形的绒布盒子递给她。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她看都没看,便把盒子推还给他。
“若欢,别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他柔情款款地看着她。
“生日?”她杏眼圆睁。
“你不会忘记明天是你的二十五岁生日吧?”他望着她,依然满脸温柔。
“哦!”她应了一声,恍然大悟,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的事情了,让她几乎连自己的生日也差点忘记。
“这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他抓起她的小手,把盒子放到她掌心上。
“难得你还记着我的生日。”十二年来,除了紫绢阿姨和唐莉,从没有人在乎过她的生日,而赵媛竟然还记得……
也许,她该对他重新评估,至少比起左云天来,他殷实多了。
她好奇地打开盒子,一条设计高雅、镶满碎钻的心形项链赫然映入眼帘。
“喜欢吗?”他急于知道她的反应。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她盖上盒子,随即把它还给他。
“不,只有你才配得起这条项炼。”他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脸。
“赵媛,不要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会等,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我会一直等到你点头为止。”他仍然不改初衷。
“赵嫒,你太固执了。”她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并不理会她的话,迳自神手拨了拨她额前几丝乱发。“海风把你的头发都吹乱了。”
直到接触到她不自在的目光,他才忙不迭地把手缩回来。“对不起,我太忘情了。”
“没关系。”她讶异自己竟会这么说,但赵嫒的真情是毋庸置疑的,这可能是自己没有对他生气的理由。
老实说,赵嫒是她所遇过最诚恳实在的男人,尤其难得的是,他生长在富裕的雷家,但并没有沾染上雷家的纨绔气息。
“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像是被雷盛‘栽培’了十二年的人。”若欢有感而发地说。
他微微一笑。“你这话是恭维还是贬损?”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贬损?”她不解。
赵媛蹲下来,和她一同望向海上殷红的落日,思绪不觉飘回从前。“在进雷家之前,我一直住在梨山,自然满身都是山林原野的气息,所以到现在还像是个乡巴佬——”
“总比雷盛那种暴发户的气息好。”她打断他。要是他真像雷家的人,此时,她就不会让他蹲在身旁了。
“但要不是雷盛,我也不会遇见你。”他永远也忘不了十二年前那场婚礼上,初见她时所产生的悸动。
然而,对于他的话,若欢完全嗤之以鼻。“哼,他毕竟是你的再生父母!”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要不是从小父母双亡,我也不会让如眉阿姨收养;而要不是如眉阿姨嫁给雷盛,我也不会遇见你。”讲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若欢,你说这像不像是‘倾城之恋’里的情节?”
“你是说一座墙的倾圮只是为了成全白流苏与范柳原这一段?”若欢问。
“对,一座墙的倾圮只是为了成全一桩爱情;而我的命运却促成我们相遇。”他双眼发亮,十分陶醉于他的新发现。
“不,赵嫒,”若欢随即敲醒他的幻想。“小说中尽是些绮丽男女,我们却活在丑陋的现实之中——况且,我们只是相遇罢了。”
“不,我们不会‘只是’相遇的。”
她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痴情又殷实的男人总是让她叹气。
“我母亲的忌日就快到了。”她连忙转移话。
“啊?”他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紫菱,但仍随即镇定下来,故意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很怀念她吧?”这一次,他得好好逮住这个机会。
“嗯,除了脆弱,她是个几近完美的女人。”她凄凄然。
“但脆弱还是摧毁了她。”赵媛附和。
“不,是对爱情和婚姻的幻灭摧毁了她。”母女连心,她是了解紫菱的。
“那么,你想回台湾看她吗?”他导出正题。
“我——”她犹豫不决,毕竟十二年来她一直未曾上过紫菱的坟,但又怕回台后和雷盛有所牵扯。
赵嫒看出她的担忧,忙说:“你大可不必和雷盛见面,就纯粹回去上坟。”
“我会仔细考虑的。”她说着,身子禁不住凉风的吹袭而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回台湾。”他又诚恳地加了一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曼谷到台北才三、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我想我应该可以自己去的——哈啾!”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天气转凉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立刻体贴地站到她身前替她挡住风。
她点点头。
于是,他推着她,缓步往停车场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左宅。
若欢和唐莉正在房间里整理前往披披岛的行李。
“若欢,这次还真是沾你的光呢!”唐莉边说边把一件泳衣塞进行李袋。
若欢正拿出衣橱里的牛仔裤,漫不经心答道:“我又不是天使,哪来的光?”
“要不是你今天过生日,我们就去不成披披岛了,所以当然是沾你生日的光呀!”唐莉笑咪咪地,十分兴奋的模样。
若欢弯身把牛仔裤塞进行李袋,脸上微微绽出一朵苦笑——要不是看在唐莉就要回法国、不忍让她扫兴的分上,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拄着拐杖和一个娇情的男人去度假。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传来,唐莉忙不迭地把头探出去,左云天赫然站在眼前。
“你等不及啦?”唐莉笑问。
“船再四十五分钟就要开了,现在赶去码头刚刚好,如果再拖下去,我看我们只好游泳过去了。”云天说。
“游泳这太折腾若欢了。”唐莉想起若欢仍跛着一条腿。
“既然如此,限你们三分钟以内到客厅报到。”他温和但专制地命令道。
“遵命!”唐莉淘气地手搁在眉毛,向他行了一个童军礼。这几天,她已能坦然面对他了。
云天这才满意地转回客厅。
三分钟后,若欢和唐莉果然出现在客厅里,他连忙迎上去提行李。
铃铃铃——
电话声倏地响起,然而没有人有去接听的兴致,于是管家陆妈只有从厨房奔出来把它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