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惜丫头。”
疼惜又略带谴责的唤声传进神智有些恍惚的席惜耳里。
她抬首,看到身躯微胖的福婶正跨过门槛走来。
“福婶。”她虚弱的笑,想站起身,双腿却因跪太久而不听使唤。
福婶见状,连忙上前撑起双膝无力的她,并扶她到椅子落坐。
“傻丫头,何苦折磨自己呢。”福婶心疼的说,转身倒了杯茶给双唇似要干裂的席 惜。
待她接近茶杯,缓缓的喝着水,福婶才又开口。
“不是福婶爱念,自前儿个夜里你娘走后,你就跪在她灵前,少吃少喝,你可知, 你这做法是不孝,你娘地下若知,她可是会心疼的。”
席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听福婶的话,将这碗清粥给喝了,要不,办完你娘后事,你就得替自个儿办了。 ”
见席惜没反应,双眼更是没有焦距的定在灵堂上,福婶又想叹气了。
摇摇头,她放下碗,转身上香。
上完香再回头,席惜还是那副样子,手拿茶杯,眼神未移。
福婶上前拿走她手中的茶杯后,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
“惜丫头,对往后,你可有啥打算?”
呆滞的眼眨也未眨,席惜过了好久才轻轻摇头。
“没有。”娘走了,她还需打算什么。
看出她的丧志,福婶红了眼眶,起身将她瘦弱的身子拥入怀中。
“傻丫头,死对你娘来说是种解脱,你该为她高兴。”一病便十年未愈,换做是她 ,早自个儿了断了。
福婶温暖的怀抱犹如她记忆中娘亲的怀抱,席惜再也忍不住恸哭了起来。
悲凉的哭声让安抚她的福婶也随她掉泪。
“别哭了,惜丫头,你已经够瘦了,再哭坏身子要如何才好。”
刀子嘴、豆腐心,福婶连安慰人也无法吐出多好听的话。
“福婶,对不起,弄湿您的衣裳。”她满脸歉意的看着福婶肚上那块被她哭湿的地 方。
福婶摆摆手。“不过是件粗衣,甭在乎。”
说完,她举袖擦拭眼角的泪,坐到席惜身旁的椅上,踌躇了好一会才说:“惜丫头 ,有件事福婶不知该不该说。”
“福婶,您有话便直说,只要惜儿出得上力的,惜儿会不惜一切帮您的。”
这些年,若非靠福婶接济,她和娘早饿死了,哪会活到现在。
席惜万死不辞的神情倒教福婶汗颜,连带的要说的话也说不太出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唉,惜丫头,你也知道,你福老爹每日卖 菜的银两就那么几个铜钱,大宝、二宝又像个饭桶,吃的比他爹还多,所以……”
福婶的困难席惜也是清楚的,从前因有娘在,她只能绣些手帕类的绣品换些银两。
只是入不敷出,娘的药钱,她就算个把月不眠不休的做,也仅够看大夫,至于拿药 的钱不是赊帐,便是福婶替她垫上。
现在,娘走了,连身后事都是福婶替她张罗的,这份情,不是她做牛做马还得清的 。
“福婶,惜儿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往后惜儿会更努力绣帕来养活自己。”她就 自己这么一张嘴,不能再靠别人了。
听完席惜的话,福婶反倒急了。
“唉,惜丫头,你弄拧福婶的意思了,福婶家虽穷,也不差多你这张嘴吃饭。我的 意思是……”
瞧她,活到这把岁数,嘴还是这么拙,福婶暗脑自己的辞不达意。
“福婶?”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席惜听得糊涂。
席惜小心翼翼的眼神让福婶狠下心不再拐弯抹角。
“福婶自作主张的将你的八字给送到不归庄。”
席惜还是不懂,她的八字和不归庄有何关系。
席惜困惑的眼神教福婶又急了起来。
她已经讲这么清楚,惜儿怎还是听不明白呢?
“前些日子我听闻不归庄的庄主老爷有意续弦,于是,我就托在庄里打扫的张老头 将你的生辰八字拿给他们总管。”够清楚,够明白了吧。
“然后。”送上八字,不表示有一撇,福婶会提,那代表……“然后。”福婶咽下 一口口水。“然后就是你想的那回事。”
席惜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柳眉渐渐凝聚。
“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门第相差太多,她高攀得起吗!
“不可能也成事实了,当初,我也是抱着姑且一试,哪知,你就真的被选中了。” 福婶一脸抱歉的念着。
“福婶,您没替惜儿回绝吗?”她从未想过嫁做人妇,更不敢梦想嫁入豪门当少奶 奶。
福婶瞬间垮下脸,“惜丫头,这是个求也求不来的好机会呐,想想你娘,她会一病 不起,就是因为穷。”
提起她苦命的娘,哀伤复又染上她的脸。
“可,娘走了,就算我现在有金山银矿,也改变不了事实。”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娘是享受不到,可你至少能给她个风光的葬礼,是不是 ?”
葬礼!
是啊,她穷到连口棺也买不起,要如何葬她的娘亲,总不能让娘草席裹身入土巴!
可,要她嫁,她怕啊!
看出席惜的动摇,福婶更加卖力的游说。
“嫁给庄主老爷也没啥不好,至少,你不用愁三餐没着落,不用怕风吹了你家这破 屋顶是吧。”
“可。”她怕,怕的不单嫁人,更怕那庄主老爷老的足以当她爷爷。
“是啦,也许那庄主老爷年岁有些大,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为了你娘,你 错过了婚配年龄,蹉跎至今,二十三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福婶说的语重心长,实则心虚不已,对不归庄,她所知不多,且所知的,全是听来 的。
不归庄是个谜,而庄主老爷更是谜,从没人见过他,更别提他到底多大岁数。
外界对不归庄的认知,仅知他非常富有,还有个三十来岁,外貌俊挺却冷硬无比的 总管,其他,一概不知。
“福婶,您方才不是说托在庄里打扫的张老头,既在庄里,他总该知道那庄主老爷 多大年纪吧。”
席惜心想,只要不是太老,她应是可以接受。
福婶不知她心思,兜头浇下一大盆冷水。
“嗟,那张老头不过是个打扫的下人,哪来福份见到老爷,不过,我倒是听他提过 。”
“什么?”希望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看她紧张,福婶倒觉好笑。
“也没啥啦,不过就是那老爷似乎是个古怪之人,五年多来,从未踏出庄门半步。 ”
的确很怪,怪到让她想勉强自己答应的勇气也没。
“福婶,如果我拒绝,不归庄会因此而收回租给老爷的田地吗?”
席惜的担忧如雷,轰的福婶瞬间白了脸。
“不会吧。”甭说田,就连她们现下脚踩的也是不归庄的土地。
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可能造成的后果,福婶的眼泪立刻劈哩咱啦的往下掉。
席惜也慌了,她不想让福婶难过,可也不想委屈自己,这……思忖片刻,席惜擦去 福婶直涌的泪。
“福婶,您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如此做,算是回报福婶的恩情吧。
福婶张大眼,紧张的确定。“你答应了。”
席惜艰涩的点头。
不答应,成吗?
???不归庄不亏是不归庄。
席惜早上才点头答应,聘礼下午便送进门。
看着聘礼一箱箱的往屋内堆,席惜除了咋舌,只能站在门外边眼珠子随他们转,什 么忙也帮不上。
“席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