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瞳知道无可计数忍着笑别开头去望天看地的别扭表情所代表的意思——理由牵强、点子新。存心让她难堪嘛!没关系,礼尚往来,转问连上弟兄:“这个回答大家都赞成吗?”
连长是头,排长也是头,焉有反对意见的!他们气势如虹地捧场回应:“报告连长,赞成!”
“夕阳漂亮吗?”
“报告连长,漂亮!”
“做人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两者都漂亮,道了再见也得说早安。要留在原地的人,明天日出前在连集合场集合。稍息后开始动作,稍息!”林紫瞳丢下邀请警告,便走向障碍赛起点。
众排长、班长审慎地想了想。连长再怎么操、再怎么磨,也比自己来得人道且轻松,有啥好怕的!眼看长官都顶着钢盔往前,犹豫的小兵更是放心地围过去,热热闹闹地又是一群。
身兼裁判的林紫瞳,紧张不已地站在起跑线,持枪在手心都冒着冷汗,比赛的两人也收起笑意备战。祁军尘异常认真与专注的神情像是为她而跑般,令她有些不知名的感动——心生一分叛变,希望他不要输。唉!深深吸口气。
“预备,跑!”枪声同时响起。
他们一齐自起点冲出,疾速爬上跃下奔跑。场边官兵的加油声不断,他们是最中立的啦啦队,纯粹义务助兴,使热闹欢乐的气氛达到沸点就是他们的责任。林紫瞳却揪着心看比赛进行。撑高、跳远,太阳逐渐在西沉,汗水浸湿了衣裳,两人尽最大的努力想领先对手。
“加油!”她不由自主地跟随弟兄们的吆喝打气喊出。她不知道是帮谁喊、替谁加油,只专心地盯着拼命的他们。
快!快呀!短短不过两分多钟的路程,竟像走不完似的。竞速的人影出现前后差距——抵达终点!官兵一阵欢呼鼓掌。
她不敢相信——二哥输了!
何宽宇大气未定地直喘,但极具风度地恭喜对手:“真有你的,放心去追吧!”
“是,谢谢长官。”祁军尘笑着接受,忙着平复呼吸。
君子之争结束了。林紫瞳却忿然上前责问:“哥!你故意放水是不是?”
“要放水就不必跑得这么拼命,他真的很不错!”何宽宇不忘再赞许。
愈说好话她就愈不平,早已忘却曾有希望他赢的私心。输了,她会略施同情;赢了,不行!忿忿要求道:“再跟我比一次!你输了就一笔勾销。”
汗如雨下的祁军尘没马上开口。他刚听到她低喊何宽宇“哥哥”,那他们该是不同姓的本家了!这层关系让他雀跃,看来自己是幸运的一方。他带着笑反问:“若输的是你呢?”
她可不是随口开战。基本上女孩的体力就是比不过男人,这点浅薄的认知她还有,但在他已跑完一圈,体力耗费不少的状况下,赢他的胜算可大大地增加。为此,豪爽承诺:“我输了,假期随你安排。”
“愿赌服输?”
“一诺千金!”
OK!那还犹豫什么,第二轮比赛开始。一旁观战的官兵们更兴奋了,连回避都护驾其后。
林紫瞳真的非常拼命地努力。却太心急也太好强,抵达终点时只见祁军尘的背影,令她虚脱地跌坐在地,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这一刻——人影渐渐显得模糊,视线蒙上一层薄雾,在他伸手起身的刹那,羞愤交加地甩掉他的关心,垂首奔向师部的后山,泪也潸潸流过脸庞。她输的不是这一次比赛,而是辛苦多年筑起的自信与坚强——全毁!
山风徐徐吹拂着林紫瞳松散的发丝,祁军尘安然地站在暗处观望,并未前去干扰属于她的那片宁静。他见过她父亲后,才顿悟到这一家子的基因组合有多呛人;特异却完美的结合,一人一个样,性格得很。何罗纪该不会也是其中一分子吧!那他可平凡多了,不过他的小奸诈和大顽皮,也堪称绝无仅有。若是自己的想法正确的话,“恐龙”可能真的会绝种,那个花掉每人半个月薪俸的舞会……眼光又不禁投向守了大半夜的她。
环境的清幽平复了林紫瞳的激动,经过长时间的静思,她已能坦然接受落败的事实。她是被逼得好强,但不致输不起,只是需要缓冲,进而面对。
“不过,像二哥所说的——他真的很不错?”她拍拍身旁趴着的回避问。
它没出声,只用湿湿的鼻头,黏着她的掌心,不断磨蹭,痒得她轻展笑意:“你也这么认为了!难怪你都不凶。小叛徒,不——老、叛、徒!背叛少了点,我可以原谅你,但不能喜欢他多过我喔!可是,他是开飞机的。咻过来,咻过去的,把心挂那么高,不太好哦,管他的!说不定让他赢了,就天下太平,什么事也没有。对不对?”
她大力摇晃回避老实的脸孔,笑得煞是璀璨;它也不反抗地随其玩弄。她腻了,就大剌剌地往草地一躺,放眼浩瀚星空。哪一颗才是属于她的心?
天空渐渐地明亮,夜幕也不再那么深沉。她乍然跃起,拍去身上的草屑尘埃,整装待发。大声告诉回避:“走!去叫他们起来看太阳了。”
虽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但三年足够他们退伍还乡了,所以她从不等三年。而且她喜欢速战速决——“今日事,今日毕”,才不会有算不完的帐;热爱君无戏言、恪守言出必行,别人才不会因自己而乱了分寸。因此,为了不辜负弟兄们的崇高期望,她毅然拿起胸前的哨子,破坏这舒服、迷人的宁静与祥和。
“哗——”一声长而尖锐的哨音,降临了沉睡的营房。
顿时床上的黄埔男儿纷纷抛下美梦,睁着惺松的迷糊睡眼跃然坐起身,见鬼般听她说话:“起床——穿布鞋、着运动服,十分钟后连集合场集合。稍息后开始动作,稍息!”
命令一下!混乱再现。眼睛睁不开的也赶紧跌下床,摺被、穿衣、找鞋子,端盆、洗脸、跑厕所,大家挤破头抢时间。
连长不比排长,她的话不打折,五十为单位,就不用想从十起跳、四十结束。连长狠过班长,没有时间宽限。不会倒数二分之一秒、四分之一秒……所以哪个不赶快!哪个不拼命!
唯独林紫瞳好整以暇地悠哉欣赏这幅“紧张图”。凡事都要讲代价,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还有五秒。”她开始计时。“四秒、三秒、二秒、一秒,停——”
四周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只是多了三堆身着运动服的木头人,及一些零星未归队的“孤儿”正怨天不保佑。
“值星官点名!未完成动作的人,单手伏地挺身预备,完成后自动归队。稍息后开始动作,稍息!”林紫瞳略施薄惩,静待值星官确认连上人数。
好多人脸上惊悸犹在,不相信连长真的在日出之前亲自集合点名,完全不假他人之手。林紫瞳也懂没有这种例子,但班长、排长昨天都在啦啦队之列,理应和兵平起平坐。
“大家早!”
“连长早!”
“昨天很感谢连上弟兄们热情地加油呐喊,因此连长特地履行承诺,陪大家等日出。有没有见过连长请弟兄们起床的?”她清晰有力问着。
“报告连长,没有!”这是实话,昧着良心也掰不出第二种答案。
“标准答案。”林紫瞳加强了两百瓦的高压笑容,自若问道:“那么你们是不是该体恤连长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