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昌灿专用的热线,只有他才知道电话号码,所以汪咏蓁立刻知道是未婚夫在叫她了。她奋力地振作精神,伸出右面手臂接起电话。“喂……”
“咏蓁……怎么了?鼻音那么重?是感冒了吗?”
“呃,我……我……”他立刻就听出她不是生病。
“你在睡觉对不对?快醒醒!现在才晚上八点多,我一不在你的生活作息就全乱了,像什么话。”
“人家很累嘛。”汪咏蓁打了个呵欠,撒娇地说。
但是林昌灿的语气并没有缓和下来。
“不行,生活作息一定要正常。告诉你多少次了,嫁进我们家之后,如果还是这样散漫,我爸妈会以为你没有家教的。”
他口出警告,令汪咏蓁体内的瞌睡虫霎时落荒而逃。有这么严重吗?“我起来了。以后不会再犯啦!”她连忙向未婚夫赔罪。
其实她知道昌灿是为她好,怕她嫁进门后难以适应,所以干脆提早要她养成习惯。只是她偶尔也想喘口气,想暂时抛开束缚,不要老是被些一丝不苟的规矩牵绊……唉,汪咏蓁在心口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的昌灿,实在有点像“与敌人共枕”里的丈夫,严厉又令人生畏;这也是她最不喜欢他的一点。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她不该抱怨的,因为羡慕她的女孩可是多过逛西门町的人潮。能嫁给像昌灿这样富裕、相貌堂堂、无不良嗜好、前途一片光明的男人,实在是三生有幸、前世修来的福。
就在汪咏蓁差一点念出阿弥陀佛之际,他又劈头下了一道指令。
“明天有场音乐会,你替我去一趟。杨秘书会把票拿去给你,花我已经请她订好了,你只要代表我到场就可以了。我不多说了,会议还要继续进行。对了,下星期六我会回来,要不要替你带什么?”
“不用,只要把你的心带回来就好了。”她甜甜地说。
林昌灿顿了一下,才严肃地说:“你哪里学来这种恶心话呀?乖一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千万别学坏东西了。再见。”什么嘛,一片真心却被他当成是肉麻,真是不解风情。
汪咏蓁不禁又想起他对自己的“礼貌周到”与“不逾矩”。她曾经向母亲抱怨过这一点,但母亲却说这种能够坐怀不乱的男人很少见,而且一定不会和女人乱搞关系,所以她应该感到放心,而不是抱怨。
或许吧。汪咏蓁边想边伸了个懒腰。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瞌睡虫再度开始作祟,她向后一倒,把身体埋在柔软的棉被里。管他什么生括散漫,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她只知道南非有个曼德拉,但曼赫拉是谁呀?等等,下排文字中还有个西布德……吸不得?哈,那个人的名字还真有趣。
汪咏蓁站在音乐厅门口,一头雾水地望着看板上难懂的介绍文字。她一向对古典音乐敬而远之,在那一大票音乐家里勉强只记得贝多芬、莫扎特两个名字,
不过那也是因为看过“永远的爱人”以及“阿玛迪斯”两部电影,不然她简直是古典音乐白痴。还好昌灿觉得女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所以很少和她谈论音乐,不然她的缺点肯定又多了一项。
唉,光是看板上的介绍就已经那么难懂了,进去之后八成只有睡觉的份。
就在汪咏蓁抱着无奈的心情准备入场时,另一个看板上的文宇却引起她的注意。
怪了,同样都是介绍文字,刚刚那个她一点都看不懂,而这个就一目了然,即使她根本就不知道巴哈、海顿是谁。
文理斯特交响乐团指挥阿巴提特别客串大提骆颖川巴哈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海顿大提琴协奏曲这是B厅的节目单。
汪咏蓁的眼光停驻在“骆颖川”这三个字上面。
这么巧?她有点难以置信,不由得对这个人产生莫大的好奇。既然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不去看一下骆颖川长什么样子,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可是昌灿交代的是A厅的节目……汪咏蓁觉得左右为难、但最后好奇心战胜了责任感,她在A厅来宾簿里签了林昌灿的名字后,拿着票混进了B厅。
一进到厅里,她就发现一个怪现象,虽然人还没坐满,但放眼望去,全场几乎都是女听众。这个骆颖川真的这么吸引人吗?找个最角落的位子坐下来,汪咏蓁不经意地听见前排的两个女人正在谈论骆颖川,她好奇地竖起耳朵聆听。
“骆老师是我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全校的女生都对他迷人的风采万分倾倒;只要是他情节的课,不管是不是主修大提琴的人,统统跑来旁听,搞得我们这些真正修课的学生老是没位子坐。”
“我在美国时就对他迷人的风采稍有耳闻,但当我有机会到他就读的大学去一睹风采时,却听说他回台湾了。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到他的表演。”她们两人越说越兴奋,声音不自觉地抬高起来。
“我看这场演奏会,大概全台湾音乐系的学生都来了。”
“嘿,听说他上课很严?”
“是呀,他都不苟言笑,好严肃哦。如果我们没事先预习琴谱,他还会发飒骂人。”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
“听说他的恋爱史用一个月的时间都讲不完。”
“真的?这也难怪,像他这么帅的人,一定有一大堆的女人倒贴。”
“爱上他的女人可惨了!我听说他换女人的速度像换内裤一样……”
接下来的话汪咏蓁听不清楚,因为灯光开始变暗,大家纷纷鼓起掌来。接着,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表演台被上方的水银灯投射得如同白昼般;所有的乐器安静地躺在固定的位置上,而最前方则搁着一大把大提琴。掌声忽然趋于热烈,穿着统一服装的团员们陆陆续续地就定位。然后,汪咏蓁看见一个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出场,走到大提琴旁边。
难道他就是骆颖川?汪咏蓁的心脏居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虽然他将长发梳齐绑在脑后,并且戴上一副无框眼睛,但她依然认得出来,他就是那个利用她甩掉女人的花花公子。
汪咏蓁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明明是个古典音乐白痴,可是今天晚上却被这个什么无伴奏大提琴的给迷住了,或者应该说她被骆颖川吸引住了。
她的视线根本离不开舞台,尤其是骆颖川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中间休息时拨弄头发的模样,都没从她的眼底溜过。音乐真是神奇,不需要言语就能无限制地沟通。
舞台上的他全神贯注在演奏上,他的悲喜全漏在那时而紧蹙、时而舒坦的眉尖上。一弯腰、一起身,拨弦、擦弦,虽然紧闭着眼,但从他多变的表情中,汪咏蓁知道他将所有的感情藉着音乐表达出来。
而她的思绪也跟着他进入时而喜悦欢愉、时而柔肠寸断的情境里;她被骆颖川迷住了,完全忘记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从他手中流出的琴声温暖而充满感情,仿佛他与大提琴正热烈相爱。他每拉动一次琴弓,就如同亲吻爱人般的热切;他每拨弄一次琴弦,就犹如下轻轻爱抚着恋人的颈颊。
台下的听众就和汪咏蓁一样完全被他驯服了。
全场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他的琴声说服了每个人,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任就他营造出的情境里,随着音符的高低起伏,内心不断地受到冲击,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