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勋一边道歉一边解释:「那天早上我是喝醉了,才会躺在沙滩上,真谢谢你们母女的关心。今天,我特地亲手捉两只龙虾来『道谢』。」
曾雅子继续板着脸,没有表示。
妞妞看着恐龙,他也正对着她笑哩!妞妞又仰头看妈咪,妈咪的待客之道可真「寒冷」啊!
妞妞嘴巴没动,轻轻摇着妈咪的手。「晚餐。」
虽然妞妞说得很小声,但是赵世勋听到了;而曾雅子很轻微地扯动女儿的小手的动作也逃不过他的法眼。赵世勋眼睛带着笑意继续放送他的笑容和诚意。「刚刚才抓上岸的。」
「我觉得道谢还不够。」曾雅子说。
「道谢够了啦。妈咪下是说不可以贪心吗?」句子比较长,妞妞清悦的声音就控制不了大小声了。
曾雅子红了脸,无法对不知情的女儿解释那天她妈咪是怎样被偷吻了的事情。
赵世勋则垂下眼,看着地上,努力把肚子里的笑虫一只只杀死。
「呃,还有道歉。虽然晚了点,希望你能接受,以后我会小心控制酒量。」他不习惯道歉,幸好可爱纯真的小女孩减少他的尴尬。
曾雅子脸上的表情总算和缓了些,但她看着活跳跳的龙虾,还是迟疑了一下,接着摇头。「道谢、道歉我都接受,龙虾你带回去自己吃吧。」
「妈咪,我最爱吃你做的芝士局龙虾,我们——」妞妞看到妈咪不说话看着她,嘟起了小嘴,把说了一半的话吞回去。「好嘛,好孩子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赵世勋放下龙虾。「这是大海的礼物,不是别人的东西,我只是花点时间去抓起来而已。」说完,很有个性地转身走人。
对喔!这个叔叔好聪明哦!妞妞对芝士局龙虾重新燃起希望,不过,妈咪没点头之前,她可不敢高兴得太早。
大龙虾啊!曾雅子赶快出声叫人:「请等一下。」
赵世勋停住脚步回头。
曾雅子拗不过妞妞那对哀怨的眼神,她腼腆地笑笑。
「你可以替我把它切开吗?」她能煮出一桌好料理,但从来没亲手处理过「活跳跳的原料」。
赵世勋和小女孩交换笑容,弯身捉住长长的龙须说:「没有问题。」
他们兄弟姊妹是在外人眼中的神秘海岛上长大的,无聊的时间多得让人叹气——现在他们倒经常怀念以前发呆的好时光。那时大伙不管大小都喜欢下水比赛捉龙虾。会捉就会吃,爱吃就要学会各种吃法,所以杀龙虾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耶!叔叔,我带你去厨房。」妞妞笑眯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往她家厨房的方向活泼地跳进去。
当赵世勋经过曾雅子旁边时,曾雅子对他笑了笑,陌生人送她礼又进入她的家里,应该跟人家请教一下尊姓大名。
「对不起,我叫曾雅子,还没请教先生贵姓?」
「我……」赵世勋不想拿他的身分吓一位小小的活动指导员,借着让路给曾雅子先走的片刻,反应很快的他就想到借用汤姆的身分——护照还在他口袋里;他腾出手把它拿给曾雅子看;下过有根手指不小心恰恰好压在汤姆的相片上就是了。「我叫汤耀明,是来观光潜水的。」
「汤先生。」那龙虾进入厨房好象又有精神了,曾雅子吓了一跳,赶紧退开。「我看,我出去等着好了,麻烦你了。」
「麻烦你了。」妞妞也不敢看,老气地学她妈咪,然后双手紧紧捣住眼睛。
赵世勋干脆要曾雅子把妞妞也带出去。「我说好了,你们俩再进来。」
曾雅子母女再进厨房时,赵世勋已经把龙虾头取下,龙虾连壳对半切,处理得干干净净。
曾雅子说:「汤先生,谢谢你送我们这幺好的食物,我想应该留你一起吃晚餐。」
赵世勋有点意外,不过他欣然答应。「我到客厅找妞妞玩。」
曾雅子点头,对赵世勋露出笑容说:「很快就好。」
客厅不时有笑声传到忙碌的曾雅子耳里,男人的笑声开朗浑厚、小女孩的笑声清脆如铃,一种不曾有过的幸福像昙花一现,让她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她赶紧闭上眼用力摇头,不久,让人觉得肚子很饿的香味自厨房飘出来,客厅里大小两个人同时用力吸口气。
妞妞露出小孩子的纯真和骄傲,郑重地告诉她家的客人。「吃过我妈咪的菜,叔叔就不想吃别人的了。」
赵世勋笑了。五大洲七大洋各地精致美食他可说都吃到麻木了,不过总不能对这幺可爱的小女孩摇头吧?赵世勋点头同意妞妞的话。
曾雅子摆好餐具,吸口气,向外面喊道:「妞妞,请叔叔过来吃晚餐。」
赵世勋牵着妞妞的手进来。桌上有芝士局龙虾、茄汁龙虾义大利面、龙虾生菜沙拉,还有龙虾头煮日本豆酱加青葱的汤。赵世勋很客气地问说:「好丰盛,我们不等妞妞的爸爸回来,大家一起用吗?」
气氛陡然冻结。赵世勋原本是想认识幸运的男主人,没想到,母女俩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竟同时消失。
曾雅子转身找事情忙,一边说道:「不用等了,你请坐。」
他说错话了吗?赵世勋一脸尴尬地坐下。幸好,女主人再度转身回来时已经恢复正常呼吸。
这幺好的食物是客人提供的,曾雅子不想当个情绪化的主人,她替客人倒果汁的时候解释:
「我是在离婚后才带着妞妞来关岛的。」
「很抱歉,我不知道。」赵世勋说抱歉的时候,眼睛瞄向低头默默看盘中食物的小女孩,心里想着,怎幺做才能让她的小脸恢复刚才的笑容?
看着妞妞突生的闷气,曾雅子才了解妞妞并没有忘掉过去。原来年纪小小、天真烂漫的妞妞,只是陪着她假装忘了过去。
这样懂事成熟的女儿反而让当妈妈的她十倍心疼。
曾雅子眼睛不觉灼热起来。
真是的,就算没有客人她也不想再让妞妞看到她的眼泪。曾雅子偏着头不停地扇着长睫,待把眼眶里的泪液眨回去后,才用带着笑意的耳语轻哄低垂着螓首的小娇儿。
「不是说你最爱吃芝士龙虾吗?怎幺一口都没动?是不是闻味道就知道妈咪煮得下好吃?」曾雅子哄着女儿。
什幺样的眼泪会教人感动到心悸?就是曾雅子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她为了爱强忍进肚子的泪水,在赵世勋心灵深处留下深刻的烙印,让受不了女人泪水的赵世勋喉头有点不舒服。
赵世勋不发一语,发亮的黑眸在大女孩和小女孩之间来回地转。
妞妞听了妈咪的话有了反应,抬头大声说道:「才不是。叔叔——」
赵世勋听到被点名马上严肃坐正,注意听着。
「妈咪说过除非人家想说,不然问人家的过去是不礼貌的。」妞妞「小人大样」地说完,才把手伸上桌面。
问人家的过去是不礼貌的,是她为了堵住好问的女儿想出来的一句话,没想到妞妞把它拿来教育客人。曾雅子尴尬地看了客人一眼。
「叔叔没有问,是妈咪自己说的。妈咪也曾跟你说过,好主人的责任就是要让客人觉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叔叔是我们的客人,你该怎幺做?」曾雅子拉着妞妞的手问,声音比平时更加轻缓有耐性。
妞妞咬着下唇站起来,眼睛盯着芝士局龙虾说:「叔叔,请不要客气,尽量吃。」
「谢谢。小姐,容我先为你服务。」赵世勋善体「妞」意,很尊重地请示过小姐后,马上熟练地将一份局龙虾放到她的面前。看到妞妞灿烂满足的笑靥,赵世勋乐意常常抓龙虾来进贡,他忍不住笑着告诉曾雅子:「如果我有女儿,一定要教得像妞妞一样可爱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