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凌郡灵。
“……蓝斯……我的爱,我在这里……”
“谁?”一阵细碎的嗓音传来,攫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还来不及看清来者,一把刀突如其来的刺进他的背,灼烫得他痛不欲生,口中应时涌出大量的鲜血。
“啊呀……”他反射性地想拔下背后的利刃,却怎么也拔不出来,那个他看不清脸孔的女人,只是狂笑着,不断地狂笑,像个梦魇般将声音尖锐地贯穿他的头部。
“不要恨我!你不要恨我!”她缓慢抽出尖刀,狠狠再补上一刀……
冷冰绝情的神情中,是数不尽的阴狠,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谋害,可悲的是他竟全然看不清对方,甚至……甚至不懂她为何下得了手,她不是呼喊着他是她的爱吗?
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愁绪、落寞、惆怅、萧瑟,百感交集的情绪沉沉压在他的心头上,他看着她无声无息转过身去,以稳定的步调往黑暗的尽头走,带走了他所有伟魅的气息。
他隐约明白过去的那个自己死了,死在她的刀下,也死在自己的盲目下……
“你叫什么名字?”
“蓝斯。”
“家住在哪里?”
“意大利·米兰市。”
“为什么会来台湾?又为什么会一身刀伤地躺在海边?”
“来台湾是了找未婚妻,至于为什么会受重伤的……老实说,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背后的刀伤,绝非出于友善。”
“不清楚?这么说来,你的记忆是模糊的。”蓄着一片白胡子的老院长,笑呵呵地说,递给蓝斯一杯热茶,自己则顺势坐上床畔歇着。
“谢谢。”蓝斯接过,喝了口热茶,心思跑掉了一半。“记不清楚的,不只是日前遭遇到的遽变,基本上,连我这个人同样模糊,一部分的事情记得,一部分则暧昧不明地存荡在脑海中。”
拿现在来说,不过才几个小时前的梦,他都不在清楚内容是什么,只知道他真梦过。
老院长笑了笑。“那种感觉最不是就好象许多重要的记忆及本能被一层厚厚的浓雾拨开才能得到答案。”
“偏偏浓雾很厚,厚得你光看就灰心。不过不去看这层浓雾,在浓雾外的事物反而变得很美好、很幸福的感觉。”老院长继续接口,得心应手得很。
“对,因为复杂的事物已被隔离,反而变得很简单。”
“哈哈,人老了,就会有这种症状出现,别怕,别怕!”他笑得心无城府,一副世界真美好的模样。
蓝斯愣了愣,“我不老啊,应该不是脑部功能退化所导致的情形。”他清楚他在说什么。
“差不多,差不多!”老院长和颜悦色地说。“该认清的事情总有一天能认清,不急也罢。”
蓝斯沮丧地垂下肩膀,“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彷徨无助,这感觉很不舒服。”
无疑的,他是死里逃生,眼前有一连串的阴谋及杀戳想置他于死地,他应该奋起反抗,偏偏他又在浓雾堆外摸索,浑噩不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所有的事情全非他所掌控。
老院长看着他苦着一张脸,安慰他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慢慢找回自己,不急啦。”
心病……什么药医?蓝斯试着在有限的词汇中理解这句俚语。
十秒钟后他沮丧地放弃,实在听不懂。“也许,你该替我转到精神心理科,我想我需要心理医师。”他默默地倾吐而出。
“心理医师……几个月前,我好象增聘了一位,叫凌什么来着……”
老院长抱胸思索,拧了几下眉头。“一时间,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不过她是个美人,能力很强,也许可以。”
“你愿意帮助我吧?”他真的需要帮助。
“送什么上西天?”又听不懂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海边救了我。”他由衷地感激,勾起优美典雅的唇形。
老院长失神地瞪大双眼,方才专注于闲话家常,他只能稍微觉察他是位俊雅男士,现在他用心一笑,他才霎然看明白眼前惊人的倾城之美。纤弱瞳神,秀致五官,再加飘忽风采,他拥有天使一般的容貌。除此之外,那份发自内心的娇柔,天啊……绝对能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男人也能长这样吗?
他父母造人的手艺,果然巧夺天工,将他一个男人生得这等唯美,难怪医院里的小护士个个争先恐后想照顾他。
“呵呵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别客气!别客气!”老院长因有趣而失笑,今天算开了眼界。“对了,你在台湾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我让人通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亲朋……好友……太多看不清的脸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除了冷漠无神外,他再忆不起他们完整的脸。他们是谁?是友抑或是敌?
无疑,雾在他心中扩大了范围。
“我……有个未婚妻在台湾。”提到她,他的心情就好一些。她的事他记得明明白白,算来已是不幸中大幸了。
“她叫什么名字?”
“凌郡灵。”
“凌郡灵……”老院长脑中灵光乍现,随即咧出恍悟的愉快笑容。“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凌郡灵,凌郡灵!”
“呃?”
精神科·心理诊疗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散发着温馨清晰的光线,把宽敞的室内烘托得更舒心。
凌郡灵的两膝相交,以细长鞋跟抵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坐在稍嫌硬化的办公椅上,为今天唯一一名心理病患看诊。
“这是病人的基本资料。”护士把资料放在桌上,示意病患在桌前坐下,自己则随侍在旁。
“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凌郡灵问。
“我觉得困扰。”中年男病患垂着头郁闷地说。
“哦。”她充满了专业口吻,“是怎么样的困扰,你愿意谈谈吗?”不凡的气势,看来真像一回事。
病患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上星期我跟平常一样,八点出门上班,可是在公车上时,却发现自己的袜子破了一个洞,然后那一整天我就无法集中精神。往后的日子,就这样一直循环不已,上班做事频频出错,心不在焉。”
“听起来确实令人困扰,精神状态如何?活动力强不强?”
“强。”他笃定地说。“强过头了,强到我连坐着都觉得烦躁不安,一直想站起来,比如拿现在来说,我跟你在讲话,却会担心停在外面的车子被吊,很想冲出去确定一下。”
闻言,她抬眼。“真的吗?你情绪如此不稳?”
“是的。”
凌郡灵若有所思地点头,万分谨慎地说:“总括来说,你的病症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烦躁不安、冲动、活动力过强,乃至于无法安稳坐好,对不对?”
“对,医生,就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患的是轻度大脑功能失调。”她挥霍而下,在病历表上大大写上病名。
“啊?轻度大脑什么失调?”他瞠大眼睛,没听清楚她的诊断。
“过动儿!俗称过动儿!”她艳美抿笑。
“我是过动儿?”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
“错不了。”
病患当场傻眼,僵成一尊木头,护士更是愣得说不出一句话,呆呆地看着她胡说八道。
“这是一般小朋友会得的精神疾病,我很意外先生你年纪有一把,竟然也会得这种病,过动老头儿?”她眨着明粲粲的眸子,有趣地调侃他。